“轰隆——!!!”
那声沉闷到极致、仿佛从地狱深处挣脱而出的恐怖巨响,毫无征兆地在山洞深处、水洞入口附近猛烈爆发!!!
不是手榴弹!威力比手榴弹大得多!
整个山洞都在剧烈震颤!如同被无形的巨人狠狠捶了一拳!头顶的岩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无数碎石和粉尘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浑浊的水面被无形的巨力掀起狂澜,猛地拍打在所有人身上!强大的冲击波如同重锤,狠狠撞在每个人的胸口和后背!
“唔!”扛着林烽的李云龙首当其冲,被这狂暴的力量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栽进水里,全靠一股蛮劲才稳住。他怀里的林烽更是被震得五脏移位,本就脆弱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瞬间被这毁灭性的冲击彻底扑灭,再次陷入无边的黑暗。
“咳咳咳…!”
“我的耳朵!”
“塌方了?!快跑!”
混乱的惊呼和呛水声在狭窄的水道中炸开!强光手电的光柱在剧烈的震动中疯狂乱晃,瞬间失去了目标!洞口的追兵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远超预期的爆炸吓懵了!惊呼声、叫骂声和慌乱的脚步声瞬间取代了刚才杀气腾腾的射击命令!
“怎么回事?!”
“哪来的爆炸?!”
“是共匪埋的炸药?!快撤!山洞要塌了!”
恐惧如同瘟疫般在洞口蔓延!未知的、能造成如此巨大破坏的爆炸,远比看得见的子弹更令人胆寒!加上之前丁伟扔出的、那点微弱火星造成的短暂混乱,追击的勇气瞬间瓦解!
“撤!快撤出去!报告长官!”敌军军官惊恐的嘶吼声传来,伴随着杂乱的、争先恐后的脚步声迅速远去!几道慌乱扫射进来的子弹流也变得稀稀拉拉,很快彻底消失。
山洞深处的水道里,只剩下浑浊的水流拍打岩壁的哗啦声、碎石落水的噗通声,以及幸存者们劫后余生、剧烈喘息和呛咳的声音。
“他娘的…咳咳…什么玩意儿炸了?这么大动静…”李云龙吐出一口带着泥腥味的水,抹了把脸,惊魂未定地咒骂着。他低头看了看怀里软绵绵、毫无声息的林烽,眉头拧成了疙瘩,伸手探了探鼻息,虽然微弱但还有气,这才稍微松了口气,随即又烦躁地骂道:“算你小子命大!没被水淹死,没被子弹打死,差点被震死!”
“连长!好像是…好像是那边…”一个水性好的士兵抹着脸上的水,指着水洞入口方向,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好像…炸的是追兵那边…我看见有石头飞出来…还听到惨叫…”
众人借着丁伟重新努力吹燃、依旧微弱但顽强亮着的火把光芒,艰难地向前方入口处望去。只见入口附近一片狼藉,原本就狭窄的通道被大量崩塌的碎石堵塞了大半,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一些破碎的布片和…暗红色的液体。显然,刚才那恐怖的爆炸,源头就在入口附近,而且遭殃的正是堵在洞口准备大开杀戒的追兵!
“老天爷开眼了?”孔捷扶着岩壁,喘着粗气,一脸的后怕和茫然。
丁伟举着火把,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扫过崩塌的碎石,又看了看惊魂未定的众人,最后落在李云龙肩膀上昏迷的林烽身上,若有所思。刚才林烽那声嘶力竭的“扔火把”…和这诡异的爆炸…是巧合?还是…
“管他娘的谁炸的!炸得好!”李云龙猛地回过神,恶狠狠地朝入口方向啐了一口,“狗日的活该!省得老子动手了!都还愣着干什么?水还没泡够?给老子往前爬!看看这鬼地方到底通到哪!”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了震惊和疑惑。队伍在冰冷刺骨、齐腰深的污水中,踩着湿滑的碎石和同伴的鲜血(有倒霉的被流弹擦伤),艰难地向前挪动。绕过崩塌堵塞的区域,水道似乎变得稍微宽敞了一些,但水流依旧冰冷湍急,寒气深入骨髓。
不知在黑暗中跋涉了多久,冰冷和疲惫几乎要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时,前方的丁伟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前面…有光!是出口!快看!”
微弱的天光,如同救赎的圣辉,从前方水道的尽头隐约透入!虽然依旧昏暗,但在无尽的黑暗和绝望中,这微弱的光芒足以点燃所有人的希望!
“快!快走!”李云龙精神一振,扛着林烽加快了步伐,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他娘的,总算见到亮光了!这鬼地方,老子这辈子都不想钻第二次!”
水流声逐渐变大。前方的光亮越来越清晰。终于,他们蹚着齐腰深的冰冷污水,狼狈不堪地钻出了那个噩梦般的狭小水洞!
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相对宽阔的、布满巨大鹅卵石的河滩!一条不算宽阔、但水流湍急的河流在眼前奔腾而过!对岸是连绵起伏、植被茂密的丘陵!天色是黎明前最深的靛蓝,东方天际已经泛起了一丝微弱的鱼肚白。清新的、带着水汽和草木气息的空气猛地灌入肺腑,冲散了山洞里那令人作呕的腥膻和硝烟味!
“出来了!我们出来了!”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席卷了这支残破的队伍!士兵们不顾浑身湿透、冰冷刺骨,激动地互相拍打着,有人甚至忍不住发出压抑的欢呼!连重伤员在冰冷的河风刺激下,都发出几声微弱的呻吟,似乎也多了一丝生气。
“清点人数!快!”李云龙将肩上昏迷的林烽粗暴地放在一块相对干燥的大鹅卵石上,自己也一屁股坐下,大口喘着粗气,湿透的破棉袄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虬结的肌肉轮廓。他一边拧着衣服上的水,一边对着孔捷吼道。
很快,孔捷报出了冰冷的数字:连他在内,能动的战士,只剩下二十一个。娘子军十人(牺牲两人)。手枪队五人(牺牲三人)。童子军…只剩下七个,小石头缩在赵小花怀里,小脸煞白,大眼睛里满是惊恐。两个重伤员还在,气息微弱,但还吊着一口气。
加上昏迷的林烽,总共四十六人。出发时近六十人的队伍,短短一夜,折损近四分之一。沉重的气氛再次笼罩了刚刚逃出生天的众人。
“他娘的…”李云龙低骂一声,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暴烈,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力感。他烦躁地抓了抓他那湿漉漉、乱糟糟的头发,目光扫过横七竖八瘫倒在冰冷鹅卵石上、如同落汤鸡般的残兵,最后落在了旁边石头上昏迷不醒的林烽身上。
这小子,浑身湿透,脸色白得像死人,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胸前的伤口被污水泡得发白外翻,那枚该死的金属碎片在微弱的晨光下闪着冰冷的光。李云龙眉头拧得更紧,伸手粗鲁地探了探林烽的鼻息,依旧微弱但平稳。
“命真他娘的硬…”李云龙嘟囔着,眼神复杂。他想起山洞里林烽指路时的笃定,想起水洞里那匪夷所思的爆炸,想起这小子用烧红刺刀救人时的狠劲…这小子身上,邪门得很!
“喂!姓林的!醒醒!别他娘的装死!”李云龙没好气地拍了拍林烽冰冷的脸颊,力道不小。
林烽毫无反应。
“赵小花!”李云龙不耐烦地吼了一嗓子。
“到!”赵小花立刻跑了过来,她同样浑身湿透,单薄的军装贴在身上,冻得嘴唇发紫,但眼神依旧坚韧。
“看看这小子!还有气没?有气就给他拾掇拾掇!别真死了!”李云龙命令道,语气依旧粗鲁,但意思明确。
“是!”赵小花立刻蹲下,动作麻利地检查林烽的情况。她解开林烽胸前湿透、被血水和污水浸透的破布条,看到那狰狞的伤口和嵌着的弹片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伤口边缘发白,微微肿胀,显然被污水感染了。
“得重新处理,不然…”赵小花眉头紧锁,立刻招呼旁边一个懂点草药的女兵,“小翠!快!找找附近有没有蒲公英、车前草!捣碎了备用!再弄点干净的布来!”
她又看向李云龙:“连长,得生火!烤干衣服,烧点热水!不然大家都会冻病!”
李云龙烦躁地挥挥手:“生!赶紧生!孔捷!带人去捡柴火!动作麻利点!丁瞎子,警戒!别他娘的刚出狼窝又进虎口!”
命令一下,疲惫的队伍再次勉强行动起来。孔捷带着几个还能动的士兵,哆哆嗦嗦地钻进河滩边的灌木丛寻找干柴。丁伟则带着仅剩的五个手枪队员,分散到河滩高处,警惕地注视着周围,尤其是对岸的动静。赵小花和小翠则忙着在林烽身边处理伤口、寻找草药。
冰冷的河水浸泡、剧烈的爆炸震荡、失血过多带来的深度昏迷…林烽的意识如同沉入无底深渊的巨石,在冰冷和黑暗中不断下坠。
然而,就在这意识沉寂的最深处,一股庞大而混乱的信息流,如同被强行开启的闸门,失去了外界的压制,终于如同决堤的洪水,更加汹涌、更加蛮横地冲垮了意识的堤坝,彻底爆发出来!
不是简单的记忆碎片!而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两段完整人生的激烈碰撞与强行融合!
一方,是二十一世纪,严谨、理性、逻辑至上的机械工程学教授林烽。他的一生,与冰冷的图纸、精密的仪器、复杂的公式为伴。他的世界是清晰的、可计算的、充满秩序感的。实验室的机油味、粉笔灰的味道、图书馆的纸墨香…构成了他生命的主调。他的成就感来源于攻克一个又一个技术难题,来源于培养出一批批优秀的学生。他的烦恼,最多是科研经费的申请、学术观点的争论、或者某个精密零件的加工误差…平静,有序,充满理性的光辉。
另一方,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中央苏区兵工厂那位同样叫林烽的年轻技术顾问。他出身微寒,凭着过人的聪慧和一股子倔劲,有幸被组织选派留洋,在英国伯明翰大学学习机械工程。他怀揣着满腔热血和“科学救国”、“工业强国”的理想回到满目疮痍的祖国,投身革命。然而,现实给了他沉重的打击。苏区的兵工厂,条件简陋到令人心酸。没有精密机床,没有合格钢材,甚至连像样的工具都匮乏。他满脑子的图纸、公式、力学分析,在那些习惯了抡大锤、凭经验干活的老师傅和只认“敢打敢拼”的士兵眼里,成了不切实际的“书呆子气”。
“林顾问,这枪栓卡壳了,你给算算要多大力气才能砸开?”
“算个屁!看老子的!”哐当一锤子下去,枪栓是砸开了,零件也崩飞了。
“林烽同志,这个迫击炮座钣的受力分析很重要,关系到战士的安全…”
“安全?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赶紧把炮筒子造出来是正经!你这图画的啥?弯弯绕绕的,看不懂!”
“林烽!突围命令!跟上队伍!别磨蹭你那破图纸了!”
“我…我在计算负重和行军速度最优解…哎!等等我!”
原身的记忆里充满了这样的挫败、不被理解的孤独,以及一种理想与现实巨大落差带来的迷茫和痛苦。他空有满腹经纶,却无用武之地,甚至成了队伍里的累赘和笑柄。突围时掉队,被流弹击中…那份不甘和憋屈,如同沉重的烙印,深深印刻在灵魂深处。
轰!!!
两个世界,两种人生,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维模式和情感记忆,如同两股狂暴的洋流,在意识的最深处猛烈撞击、撕扯、吞噬!巨大的信息洪流几乎要将林烽残存的意识彻底冲散、碾碎!
属于教授的冷静、逻辑、精密分析的本能,在混乱中如同磐石般死死坚守!他强迫自己“观察”!观察这记忆洪流中的“结构”!
他看到原身记忆里,信丰战场的地形图:陡峭的鸡公岭、蜿蜒的桃江、狭窄的野猪峡…那是他们刚刚经历的血火之地!
他看到简陋兵工厂里,土法炼铁的高炉、手工锻打的撞针、用竹筒和黑火药填充的“手榴弹”…粗糙得让他这个机械教授头皮发麻!
他看到一张张模糊又清晰的脸:脾气火爆的李云龙、沉稳的孔捷、精明的丁伟、坚韧的赵小花…还有那些牺牲的、连名字都模糊的战友…
他更清晰地“感受”到原身中弹那一瞬间的剧痛、冰冷和…强烈的不甘!那份对生的渴望,对未能施展抱负的遗憾,如同燃烧的火焰,灼烧着融合中的灵魂!
“呃…啊…”昏迷中的林烽,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到极致的呻吟!他的额头瞬间布满了豆大的冷汗,脸色由惨白转为一种病态的潮红!双手无意识地死死攥紧,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林顾问!”正在小心清理他伤口周围污秽的赵小花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吓了一跳!她看到林烽身体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伤口因为肌肉的痉挛而再次崩裂,鲜血混合着组织液汩汩涌出!
“怎么回事?!”李云龙也被惊动,几步跨了过来,看到林烽痛苦扭曲的脸和崩裂的伤口,眉头拧成了死疙瘩,“伤口恶化了?还是刚才震出内伤了?”他蹲下身,粗鲁地抓住林烽的肩膀晃了晃,“喂!醒醒!别他娘的吓唬人!”
林烽毫无反应,依旧沉浸在意识深处那场惊涛骇浪的融合风暴中。痛苦的面容扭曲着,时而浮现出属于教授那种面对复杂公式的专注和冷静,时而又被原身记忆中的挫败、痛苦和不甘所占据。
“连长!他好像在发烧!额头滚烫!”赵小花用手背试了试林烽的额头,惊呼道。
“操!”李云龙骂了一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小翠!草药捣好没?!快给他糊上!死马当活马医了!”他又对着旁边吼道,“火!火生起来没有?!孔二愣子!你他娘的在孵蛋吗?!”
“来了来了!”孔捷抱着一捆好不容易找到的、半干不湿的柴火跑了过来,几个士兵手忙脚乱地用火镰引火。潮湿的柴火冒着浓烟,半天才勉强燃起一小簇微弱的火苗。
小翠也赶紧把捣烂的、混合着不知名草药的绿色糊糊,小心翼翼地敷在林烽胸前那狰狞的伤口周围。冰凉的草药糊接触到滚烫的皮肉,似乎让林烽抽搐的身体稍微平静了一瞬。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林烽,嘴唇忽然极其轻微地翕动了几下,一串含糊不清、却带着明显异国腔调的词语,如同梦呓般断断续续地飘了出来:
“…Yield…Stress…(屈服强度)…Shear…Failure…(剪切失效)…Cavitation…Damage…(空化损伤)…”
李云龙:“???”
孔捷:“???”
丁伟警觉地转过头:“他说什么?”
赵小花和小翠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李云龙凑近林烽的嘴边,仔细听了听,那完全听不懂的、叽里咕噜的“鸟语”让他本就烦躁的心情更加火上浇油。他猛地直起身,指着昏迷不醒的林烽,对着孔捷和丁伟,用一种混合着荒谬和暴躁的语气吼道:
“孔二愣子!丁瞎子!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这他娘的说的是人话吗?!老子就知道!这洋墨水喝多了,脑子指定灌了黄汤!都烧糊涂了还他娘的之乎者也、鸟语花香!这书呆子气,真他娘的深入骨髓,没救了!”
他骂骂咧咧地来回踱了两步,湿透的破布鞋踩在鹅卵石上啪啪作响,像一头被困住的暴躁公牛。突然,他停下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猛地一拍大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把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跳。
“他娘的!老子想起来了!”李云龙瞪着铜铃大的眼睛,脸上露出一种恍然大悟、却又带着强烈荒谬感的表情,指着林烽对孔捷和丁伟说道,“刚才!山洞里那大炮仗!炸得山摇地动那玩意儿!你们说…会不会…就是这书呆子搞出来的什么…什么‘歪理邪说’?”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脸上那副“老子简直太聪明了”的表情几乎要溢出来:“你们想啊!他掉队的地方,离那山洞不远!他一个搞‘鸡血’(机械)的,身上指不定藏着什么‘鸡血’(机械)玩意儿!是不是他鼓捣的什么‘鸡血’(机械)炮仗失灵了,把自己炸伤了,结果阴差阳错,把追来的狗日的给炸上天了?”
这个“天才”的推论,配合上李云龙那极其认真的表情和他那永远分不清“机械”和“鸡血”的发音,瞬间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喜剧效果。
孔捷嘴角抽了抽,想笑又觉得场合不对,憋得表情有点扭曲:“老李…那个…是‘机械’…不是‘鸡血’…还有…这…不太可能吧?他伤这么重…”
丁伟则是无语地扶了扶额头,彻底放弃了跟李云龙在技术名词上纠缠的念头,直接点出关键:“老李,不管那爆炸怎么来的,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立刻离开这里!刚才的爆炸动静太大,肯定会引来更多的敌人!必须马上转移!”
“对对对!转移!”李云龙被丁伟一提醒,立刻从自己“天才”的推论中跳了出来,恢复了指挥官的本能。他烦躁地看了一眼依旧昏迷不醒、说着胡话的林烽,又看看周围疲惫不堪、冻得瑟瑟发抖的残兵,尤其是那两个气息奄奄的重伤员,眉头拧成了疙瘩。
“往哪走?”他习惯性地把问题抛了出来,目光下意识地又瞟向石头上的林烽,随即又嫌弃地移开,“总不能指望这个说鸟语的指路吧?”
就在这时,负责警戒的一个手枪队员从河滩高处的一块大石后探出头,压低声音急促地喊道:“连长!丁参谋!有情况!河对岸!下游方向!有烟!像是…像是有人生火!”
“什么?!”李云龙和丁伟脸色同时一变!两人立刻猫着腰,迅速爬上河滩高处,借着黎明前微弱的光线,向队员指的方向望去。
果然!在河流下游对岸大约两三里地的一片树林边缘,几缕灰白色的炊烟,正袅袅升起,在灰蓝色的天幕下显得格外清晰!
在这荒郊野岭、刚刚经历血战的清晨,对岸升起的炊烟,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烽火,瞬间绷紧了所有人刚刚放松一丝的神经!
是敌人?还是…自己人?
“他娘的!真是阴魂不散!”李云龙啐了一口,眼神凶光毕露,“刚炸了一波,又来一波?丁瞎子,望远镜!”
丁伟立刻从怀里掏出用油布小心包裹着的、缴获来的一个老旧望远镜(只有一个镜筒还能用),递给李云龙。
李云龙眯起一只眼,凑到望远镜前,仔细地观察着对岸冒烟的地方。镜头里,树林边缘的空地上,影影绰绰能看到一些人影在晃动,似乎围着几堆篝火。穿着…灰蓝色的军装?样式看不太清,但肯定不是他们红军熟悉的灰色。
“是狗日的!”李云龙放下望远镜,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刻骨的恨意,“看那狗皮颜色,像是…像是粤军的杂碎!人不少,至少一个排!”
“一个排…”孔捷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们现在这点残兵,弹药几乎耗尽,人人带伤,疲惫不堪,还带着两个重伤员和一个昏迷不醒的“累赘”…面对一个齐装满员的敌军排,硬拼就是送死!
“怎么办?连长?”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李云龙身上,充满了焦虑和不安。刚刚逃出生天的喜悦荡然无存,死亡的阴影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来。
李云龙死死盯着对岸那几缕刺眼的炊烟,腮帮子上的肌肉剧烈地跳动着,眼神在凶悍和焦躁之间反复切换。打?打不过!跑?往哪跑?这开阔的河滩,对岸的敌人居高临下,一旦被发现,就是活靶子!
“操!”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冰冷的岩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目光下意识地又扫向河滩下那块大石头——林烽依旧昏迷着,赵小花正用刚烧热的一点温水,小心地擦拭他滚烫的额头。
指望这个说鸟语的书呆子?李云龙心里一阵烦躁。可除了指望他那些“歪门邪道”,还能指望谁?这小子指的路虽然邪性,但好歹把他们从山洞绝境里带了出来…
就在李云龙内心天人交战、众人一片死寂之时。
河滩下方,一直昏迷不醒、说着胡话的林烽,身体突然又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这一次,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痛苦和迷茫,而是一种极其怪异的、混合着极致的虚弱和一种近乎非人的、冰冷的、如同精密仪器扫描般的锐利光芒!他的目光没有焦距地扫过灰蒙蒙的天空,扫过奔腾的河水,最后,竟然精准地定格在了对岸下游、那几缕袅袅升起的炊烟之上!
然后,一个嘶哑、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冷静的声音,从他干裂的嘴唇中断断续续地挤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炊烟…高度…浓度…扩散角…风速…0.8米每秒…东南风…距离…约1200米…人数…25至30人…装备…轻机枪…至少两挺…位置…暴露…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