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苍月弈京华 > 寒寺迷踪!

翌日午时,西郊寒山寺。
雨后的山径带着泥土腥气,凌苍月一身荆钗布裙,扮作寻常香客,随着人流踏入寺门。秦风扮成挑夫,远远守在山门处,目光警惕地扫过往来之人。
寒山寺香火不算鼎盛,偏殿的观音像前,几盏油灯忽明忽暗。凌苍月燃了三炷香,眼角余光却在打量四周——萧玦说的“有人”,会是谁?
正思忖间,一个灰衣僧人端着茶盘走过,在她身侧停下,低声道:“女施主,后院有位施主托贫僧送您一样东西。”
凌苍月心头一紧,面上不动声色:“师父认错人了吧?我并未约见旁人。”
僧人合十行礼,语气平淡:“那位施主说,您见了这物,自然认得。”说罢,将茶盘里的一个锦囊悄悄塞到她手中,转身便融入了廊下的阴影里。
锦囊触手冰凉,像是浸过冷水。凌苍月攥着它,走到殿外一棵老松树下,左右看了看,才解开绳结。里面并非什么证物,而是半块玉佩,玉质温润,上面刻着半个“凌”字——这是当年父亲给她的护身符,另一半本该在她贴身的荷包里,却在三年前的乱中遗失了。
她指尖一颤,玉佩险些落地。能拿出这半块玉佩的,必然是知晓她身份,且与凌家渊源极深之人。
“施主,借一步说话?”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凌苍月猛地回头,见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僧,正拄着拐杖,目光浑浊却带着几分探究。她认得这僧人,是寒山寺的住持,法号“了尘”,据说已在此寺修行数十年。
“大师有何指教?”她将玉佩藏入袖中,握紧了藏在袖口的短匕。
了尘和尚引着她往寺后禅房走,脚步缓慢却稳健:“三年前,老衲曾见过凌将军一面。他那时便说,若有一日家逢变故,让老衲将一样东西交给他的女儿。”
凌苍月心跳如鼓:“什么东西?”
“将军说,是能证明他清白的关键。”了尘推开禅房木门,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案几,几卷佛经。他从案几抽屉里取出一个上了锁的木盒,“但他嘱咐过,需得施主答出一个问题,方能交予你。”
“大师请讲。”
“将军问,‘边关的雪,为何比京城的暖?’”
凌苍月怔住。这句话,父亲曾在她幼时说过。那年她随父亲驻守边关,隆冬雪覆三军,她冻得缩在帐中,父亲却笑着说:“月儿你看,边关的雪虽大,却埋着将士的热血,所以比京城的暖。”
“因为……”她喉头微哽,“因为边关的雪下,有护国安邦的热血。”
了尘和尚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点了点头,将木盒递给她:“钥匙,在那位送玉佩的施主手中。”
话音刚落,禅房的窗棂忽然“哐当”一声被撞碎,几道黑影破窗而入,手中长刀泛着寒光。
“杀!”为首的黑衣人低喝一声,刀风直劈凌苍月面门。
凌苍月侧身避开,腰间短匕出鞘,反手刺向对方小腹。她的剑法是秦风所授,招招狠辣,专击要害,却毕竟力量不足,几个回合便被逼到墙角。
了尘和尚不知何时已退到角落,双手合十,闭目诵经,仿佛眼前的厮杀与他无关。
就在这时,一道青影从门外疾射而入,手中长鞭如灵蛇般卷出,“啪”的一声缠住为首黑衣人的长刀,猛地一拽,那刀竟脱手飞出,钉在梁柱上。
“七殿下?”凌苍月又惊又疑。
萧玦一身青衫,长鞭在手,目光冷冽地扫过黑衣人:“本王说过,有人不想让你查下去。”
黑衣人见援兵到来,对视一眼,竟不再恋战,虚晃一招便要破窗而逃。萧玦长鞭横扫,卷住一人脚踝,狠狠掼在地上。其余几人趁机逃出禅房,瞬间消失在山林里。
被擒的黑衣人挣扎着要咬舌自尽,萧玦眼疾手快,点了他的哑穴和周身大穴。
“多谢殿下出手。”凌苍月收了短匕,语气依旧疏离。她不信萧玦会平白无故救她,这寒山寺的局,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他设的。
萧玦却没看她,走到被擒的黑衣人面前,扯下对方脸上的面巾,皱眉道:“是禁军的人。”
凌苍月心头一沉。禁军直属皇帝管辖,若真是禁军出手,那说明她的追查,已惊动了最顶层的人。
“这是钥匙。”萧玦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钥,递给她,“木盒里的东西,你自已看。但看完之后,你要想清楚,是否还要继续走下去。”
凌苍月接过钥匙,指尖触到木盒的锁孔,忽然有些犹豫。里面会是什么?是足以翻案的铁证,还是引她走向更深漩涡的诱饵?
她深吸一口气,将钥匙插入锁孔。“咔哒”一声轻响,木盒开了。
里面没有账册,没有书信,只有一张泛黄的舆图,上面用朱砂圈着一个地名——漠北黑风口。旁边还有一行小字:“火油在此,非为焚城,乃防蛮族。”
凌苍月瞳孔骤缩。黑风口是漠北最险的关隘,三年前正是父亲镇守之地。蛮族部落善用火攻,父亲囤积火油,竟是为了防备蛮族?
“这舆图……”她抬头看向萧玦,“殿下早就见过?”
萧玦点头:“我查过此事。当年蛮族确实有异动,凌将军囤积火油是为防务,却被人曲解为‘通敌焚城’。而将此事捅到父皇面前的,正是当朝丞相,魏庸。”
魏庸——那个以“清正廉明”闻名朝野,深受皇帝信任的老狐狸。凌苍月从未怀疑过他,毕竟当年凌家被抄时,他甚至还上书求过情,虽未被采纳,却也博得了“仁厚”之名。
“魏庸为何要诬陷我父亲?”
“因为凌将军查到了他与蛮族私通的证据。”萧玦的声音低沉,“魏庸的长子,娶的是蛮族首领的侄女。这些年,他借着漕运的便利,给蛮族输送了不少粮草兵器。”
凌苍月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漕运……李尚书的漕运改革案!原来李尚书父子,根本就是魏庸的爪牙!
“那这舆图……”
“是凌将军当年藏在寒山寺的,他知道魏庸不会放过凌家,特意留了后手。”萧玦看向被擒的黑衣人,“而魏庸,显然也查到了这里。”
就在这时,被擒的黑衣人忽然剧烈挣扎起来,嘴角溢出黑血,双眼圆睁,竟已气绝。
“有毒!”凌苍月惊道。
萧玦探了探他的鼻息,沉声道:“是早就藏在牙里的剧毒,一旦被擒便会自尽。魏庸让事,果然滴水不漏。”
禅房内陷入沉默,只有窗外的风声呜咽。凌苍月看着舆图上的黑风口,忽然明白了父亲的苦心。他不仅要自证清白,更要揭露魏庸通敌的阴谋,守护这万里河山。
“我明白了。”她将舆图仔细折好,藏入怀中,“多谢殿下告知真相。”
萧玦看着她,眼神复杂:“你可知,魏庸党羽遍布朝野,连禁军都有他的人。你一个女子,要与他为敌,无异于以卵击石。”
“我父亲一生忠君爱国,却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凌苍月抬眼,眸光锐利如刀,“我若退缩,才是真的对不起他,对不起那些战死的将士。”
她的目光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破釜沉舟的决绝。萧玦心中微动,忽然想起三年前在边关,那个一身戎装的少女,弯弓搭箭,射中百米外的靶心,回头时笑靥明媚:“七殿下,你看我这箭法,算不算得上巾帼不让须眉?”
那时的她,是镇国将军的掌上明珠,是京中人人称羡的少将军。而如今,她藏起锋芒,在泥沼中步步为营,只为洗刷冤屈。
“若你需要帮忙,可以……”萧玦的话未说完,便被凌苍月打断。
“殿下的恩情,苍月记下了。但这条路,我必须自已走。”她福了一礼,“告辞。”
说罢,她转身走出禅房,步履坚定。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身上,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单薄,却挺直如松。
萧玦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未动。身旁的侍卫低声道:“殿下,真要让她独自去闯?”
“她选的路,拦不住。”萧玦收回目光,看向那具黑衣人的尸l,“把这里处理干净,另外,盯紧魏庸的人,别让他们伤了她。”
“是。”
凌苍月走出寒山寺,秦风立刻迎上来:“小姐,没事吧?”
“没事。”她翻身上马,勒住缰绳,“秦风,备些干粮,我们去漠北。”
“漠北?”秦风一愣,“小姐,那里现在是魏庸的人在镇守,危险得很!”
“越危险的地方,才越有可能找到真相。”凌苍月鞭梢一扬,马儿嘶鸣一声,朝着北方疾驰而去,“魏庸欠我们凌家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讨回来!”
风卷起她的衣袂,猎猎作响。远处的京城在烟雨中若隐若现,而她的前方,是茫茫大漠,是未知的凶险,更是沉冤昭雪的唯一希望。
棋盘已开,落子无悔。这一局,她凌苍月,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