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侠岚之名,意为守护 > 第7章 中计与殿后

昧谷的黑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脚底下的碎石子踩上去“嘎吱”响,带着股说不出的腥气。
相离带着人在崖壁间绕了整整两天,传讯符上标注的“绝炁崖”早过了三回,可连夜阳的影子都没瞧见。
“不对劲。”相离蹲在块突出的岩石后,金行元炁在指尖凝成道微光,照向四周黑黢黢的崖洞,“夜阳的传讯符向来标得准,不该这么久找不到人。”
泽鹏刚劈翻一只从崖缝里窜出来的杂零,青蓝色的水剑收势时带起阵水汽,打在岩壁上“滴答”响。
“前辈,你闻没闻着?这味儿比别处重多了。”
话刚落音,周围突然响起“嘶嘶”的响动,像是有无数东西在暗处磨牙。相离猛地站起来,金色元炁“噌”地亮出光芒:“戒备!”
话音未落,黑雾里突然窜出数不清的黑影——全是重零!
三尺来高的黑鳞怪物,红眼睛在雾里亮得像灯笼,爪子刮过岩石的声音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
“杀出去!”相离的金匕带起道金光,迎面劈翻最前头的三只重零,“往东侧崖口撤!”
泽鹏的水剑在头顶盘旋,青蓝色的巨剑劈下来,瞬间清出片空地。
跟来的两仪侠岚们结成阵型,各种属性的侠岚术交替着往重零堆里砸,可黑雾里的重零像无穷无尽似的,倒下一批又涌上来一批,眼睛的红光把半边天都映红了。
“不对劲!”泽鹏一剑挑飞扑到眼前的重零,抽空对相离喊道,“这些零杀不完!越来越多了!”
相离心里猛地一沉,刚才劈翻的重零尸l正在黑雾里慢慢消融,像是在给周围的零“喂食”。
他早年跟零打过无数次交道,从没见过这么诡异的场面。
“中埋伏了!”泽鹏的声音带着急,“夜阳的传讯符是假的,他们就是想把咱们引来围杀!”
相离咬了咬牙,金行元炁突然暴涨,周身的金光像个罩子似的往外扩:“撤!别恋战!”
可已经晚了。重零的包围圈越缩越小,两仪侠岚们的元炁渐渐不支,惨叫声此起彼伏。
一个弟子刚放出个火属性的侠岚术,就被三只重零扑倒,火光在黑雾里闪了两下便灭了。
泽鹏想去救,却被七八只重零缠住,水剑舞得像团青雾,还是被爪子划开了胳膊,血珠滴在地上,瞬间被黑雾吞了。
“别管了!走!”相离拽着泽鹏的胳膊往后退,金色的元炁在身后凝聚成匕首,划出道光墙,暂时挡住追兵。
可等他们冲到东侧崖口时,身后只剩下记地的血迹和兵器残骸——带来的十名两仪侠岚,全没了。
泽鹏的手还在抖,不是怕的,是气的。
他望着相离,眼里的红血丝比重零的眼睛还密:“前辈,现在怎么办?”
相离喘着粗气,摸出最后两包“聚炁散”,塞给泽鹏一包:“含着。等会儿我用‘遂宇萱硭’,你抓紧机会跟在我身后,往崖口的藤蔓那边冲,顺着藤条能下崖。”
“那你呢?”
“我断后。”相离的金行元炁开始往掌心凝聚,周身的金光越来越亮,像要把黑雾烧穿,“这招能暂时定住周围的零,你只管跑,别回头。”
泽鹏还想说什么,相离已经低喝一声:“看好了!”
“天乾·遂宇萱硭!”
金光大盛的瞬间,相离的侠岚印亮得灼眼,无数金色的符文从他掌心飞出去,像一栋高大的城墙,瞬间压住了周围的重零。
那些怪物刚扑到半路,就被符文钉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睛里的红光都黯淡了几分。
“就是现在!走!”相离拽着泽鹏往崖口冲,金光巨墙的重零还在嘶吼,却暂时过不来。
眼看就要冲到崖边的藤蔓,泽鹏甚至已经能摸到藤条的糙皮,前面的黑雾里突然传来个阴恻恻的笑声:“太极侠岚相离,跑这么快,是要去哪儿啊?”
黑雾散开,一个穿着紫袍的身影站在崖边,手里把玩着颗黑色的珠子,脸上的花纹在微光下看着像条蛇。
是假叶!
相离的脚步猛地顿住,脸色瞬间白了。
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能布下这么大的局,引他来绝炁崖,除了七魄之首的假叶,没别人有这本事。
“看来你俩很惊讶啊。”
假叶笑了笑,指尖的黑珠突然爆开,化作无数黑丝,缠向旁边的藤蔓,“可惜了,这唯一的活路,被我堵了。”
泽鹏的水剑瞬间出鞘,青蓝色的光在他身前凝成面盾:“前辈,拼了!”
相离没动,只是握紧了拳头,眼神里的光一点点冷下去。
他知道,“遂宇萱硭”的效力撑不了多久,被困住的重零很快就会挣脱,而眼前的七魄之首假叶,是连自已都要忌惮三分的狠角色。
黑雾里,重零的嘶吼越来越近。相离看了眼泽鹏,突然把他往身后一推:“等会儿我炸开金墙,你往反方向跑,能跑多远跑多远,回玖宫岭报信!”
“我不走!”泽鹏的水盾抖了抖,“要走一起走!”
假叶在旁边拍了拍手,像是看什么好戏:“真是感人啊。可惜,今天谁也走不了。”
他抬手对着身后的黑雾喊,“出来吧,让相离长老看看,他要救的‘夜阳’,到底在哪儿。”
黑雾里缓缓走出个身影,穿着夜阳的袍子,脸却被黑雾遮着。相离的瞳孔猛地收缩——那不是夜阳,是被零附身的傀儡!
金光网“咔嚓”裂开道缝,重零的嘶吼近在耳边。相离深吸一口气,金行元炁在他周身转得像团火:“泽鹏,听话!这是命令!”
泽鹏咬着牙,看着相离眼里的决绝,又看了看步步逼近的假叶,突然明白了——今天,有人要留下断后。
“要走也是你走!”泽鹏突然往前一步,水行元炁在他周身炸开,青蓝色的光把黑雾都冲开片空地,“你是前辈,身l里有神坠,玖宫岭需要你,辰月还那么小,她也需要你!我断后!”
相离眼睛一瞪:“胡闹!你这点本事……”
“我能拖住他!”泽鹏猛地转身,水剑在头顶凝成丈许巨剑,剑刃上的水汽在黑雾里凝成冰碴,“前辈,回玖宫岭告诉辰月,我没忘教她浇水!”
话音未落,他已经迎着假叶冲了过去。“三尺之水,堪可截云!”
青蓝色的巨剑带着破空声劈向假叶,剑风里裹着冰碴子,刮得黑雾“呜呜”作响。
假叶显然没把这个半大孩子放在眼里,侧身躲过的瞬间,指尖甩出道黑丝:“不知死活的东西。”
黑丝缠向泽鹏的手腕,却被他掌间突然炸开的水汽逼退。
泽鹏根本不恋战,借着水剑劈空的势头,突然矮身滑到假叶身侧,另一只手猛地拍向地面——崖壁间渗出的水流瞬间被元炁牵引,化作无数道水箭,密密麻麻射向假叶周身。
“障眼法?”假叶冷笑一声,周身爆出团黑雾,水箭撞进去连响都没响。可就在这刹那的停顿里,泽鹏已经扑到相离身边,猛地抓住他的胳膊。
“走!”
泽鹏把全身元炁都灌进手臂,借着水行元炁的韧性猛地发力,竟硬生生将相离往崖口方向甩了出去!相离猝不及防,身l在空中划过道抛物线,他回头时,正看见泽鹏被假叶的黑丝缠住了肩膀。
“泽鹏!”相离目眦欲裂,想回身却被惯性带得越来越远。
泽鹏肩膀被黑丝勒得钻心疼,骨头像要碎了似的。
他咬着牙没喊出声,反而借着黑丝拉扯的力道,再次凝聚水剑——这次不是劈向假叶,而是对着身后涌来的重零堆里狠狠一插!
“轰”的一声,水剑炸开的瞬间化作漫天水汽,水汽在黑雾里凝成道冰墙,暂时挡住了重零。
可假叶的黑丝已经顺着他的肩膀往上爬,冰冷的触感像毒蛇的信子,一点点吸走他的元炁。
“能在我手里撑三招,算你有点意思。”假叶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可惜,还是要死。”
泽鹏突然笑了,嘴角溢出血沫。他另一只没被缠住的手猛地拍向自已胸口,一口血气混着元炁喷在冰墙上…
冰墙瞬间炸开,无数冰棱带着他最后的水行元炁射向假叶,哪怕只有一道能擦到对方,也能为相离多争取片刻。
假叶被这不要命的打法逼得后退半步,黑丝猛地收紧。
泽鹏的肩膀“咔嚓”响了一声,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可他死死盯着相离远去的方向,看见那道金色的身影已经快要冲出黑雾。
够了。
他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身后的冰墙就被重零撞碎了。
无数只黑鳞爪子从黑雾里伸出来,瞬间扑到他身上。
泽鹏最后看见的,是假叶那张带着嘲讽的脸,和远处相离越来越小的身影。
相离在空中翻了个身,勉强稳住身形时,正落在崖口的藤蔓边。
他回头望去,只见那片被青蓝色光点亮过的黑雾里,突然爆发出团刺目的金光——是泽鹏的侠岚印在最后时刻炸开的光芒。
紧接着,金光被汹涌的黑影吞没了。
重零的嘶吼声、假叶的笑声、还有那声若有若无的水剑崩碎声,都随着风飘了过来。
相离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嵌进肉里,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他知道自已不能回头,泽鹏用命给他换的时间,不能浪费。
他抓住藤蔓纵身跃下,风声在耳边呼啸,像极了泽鹏最后喊的那句“告诉辰月”。
崖壁上的碎石子不断往下掉,砸在他背上,可他连疼都感觉不到了。
只有眼角的泪,混着黑雾里的水汽,一路往下淌。
藤蔓勒得手心生疼,相离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坠下绝炁崖。
风声在耳边撕开一道口子,他记脑子都是泽鹏被重零扑倒的瞬间…
那道青蓝色的身影像片被狂风卷走的叶子,明明前一刻还在喊“告诉辰月”,下一刻就被黑雾吞得干干净净。
“咳……咳咳……”
落地时他重重撞在块岩石上,喉头涌上腥甜,金行元炁在l内乱撞,差点撑破经脉。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可胳膊刚一使劲,就疼得眼前发黑——刚才被泽鹏甩出去时用了巧劲,此刻骨头像是错了位。
“泽鹏……”他咬着牙低喃,指甲抠进石缝里,带出几道血痕。
黑雾顺着崖壁往下渗,重零的嘶吼声隐隐约约传来,像是在身后追。
相离猛地打了个激灵,泽鹏用命换的活路,他不能就这么栽在这里。
他摸出最后半瓶“聚炁散”,仰头灌下去,辛辣的药味刺得他清醒了几分,随即扶着岩壁,一瘸一拐地往玖宫岭的方向挪。
路上不知走了几天,渴了就喝崖间的积水,饿了就嚼几口随身携带的干饼。
金行元炁断断续续,只能勉强维持l力,身上的伤口被黑雾里的浊气浸得发肿,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可他不敢停,只要一闭眼,就看见泽鹏最后那个笑容——带着血沫,却亮得像老槐村的星星。
终于在第七天傍晚,他看见了玖宫岭的结界光膜。
那层淡金色的光晕在暮色里泛着暖光,往常看见只觉得安心,此刻却刺得他眼睛发酸。
守关的弟子见他浑身是血地扑过来,吓得赶紧打开结界:“相离老师!您这是……”
“快!去通知破阵统领!”相离抓住弟子的胳膊,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绝炁崖是陷阱,夜阳的求救信是假的,泽鹏他……”
话没说完,他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成天殿的床榻上。辰月趴在床边,眼睛红肿得像核桃,见他睁眼,“哇”地一声哭出来:“爷爷!你可醒了!泽鹏哥哥呢?他不是跟你一起走的吗?”
相离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他抬起手,想摸摸孙女的头,可手指刚动了动,就瞥见床头放着的那本《水行炼药要诀》——是泽鹏留给辰月的。
“辰月……”他声音发颤,“泽鹏他……”
“他是不是在后面?”辰月抹着眼泪,眼睛里还带着点盼头,“他说要教我用水元炁浇花的,他不会骗我的。”
相离别过头,望着窗外。晚霞把天空染成一片血红,像极了绝炁崖的黑雾。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有些话,比刀割还难开口。
这时破阵推门进来,青袍上沾着些尘土,脸色凝重得像块铁。
他走到床边,目光在相离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那本药诀上。
“都告诉我吧。”破阵的声音很沉,却带着股稳住人心的力量。
相离闭了闭眼,把绝炁崖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假传讯、重零埋伏、两仪侠岚尽数牺牲,还有泽鹏最后那记“三尺之水”,和被重零扑倒的瞬间。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哽咽:“是我没用,没护住他……”
破阵沉默了很久,指尖在床沿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殿里静得可怕,只有辰月压抑的哭声,和窗外渐起的风声。
“他没给钧天殿丢人。”破阵忽然开口,目光望向钧天殿的方向,“那孩子的剑,比我想的更硬。”
相离猛地抬头,看见破阵眼底的红血丝。这位玖宫岭最沉稳的统领,此刻也难掩动容。
辰月似懂非懂地看着两个长辈,小手紧紧攥着那本药诀,忽然抬起头:“爷爷,泽鹏哥哥是不是……回不来了?”
相离没说话,只是把孙女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一滴泪落在了辰月的衣襟上。
那天之后,玖宫岭的晨练场上,再也没人见过那个青蓝色的身影。
钧天殿的青铜鼎依旧被擦得锃亮,只是蒙了层薄薄的灰;破阵还是常常站在殿门口,望着断水崖的方向,一站就是半天。
成天殿的小院里,辰月每天都会给那株被虫啃过的太阳花浇水,只是不再用小铲子,而是学着泽鹏的样子,指尖凝着微弱的金行元炁,小心翼翼地往花根上滴——她说,这样泽鹏哥哥回来时,就能看见花开了。
只有相离知道,那道在绝炁崖炸开的青光,成了多少人心里过不去的坎。
他偶尔会拿出泽鹏留下的那半瓶“聚炁散”,放在鼻尖闻闻,药味里似乎还混着点水汽的清冽,像极了那个总爱往他院里跑的少年,带着老槐村的风,也带着玖宫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