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衣将铜钱剑别在腰后时，出租屋的灯泡突然闪了三下。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得严实，楼下垃圾桶旁的麻袋碎片在风里打着旋，像只断了线的风筝。
【李伟敢把麻袋扔到这儿，是挑衅，也是求救。】他对着镜子理了理新道袍，暗纹太极图在手机闪光灯下泛着微光——苏晚刚发来消息，说李伟的住址在老城区的拆迁楼里，那地方十年前着过一场大火，烧死过七个人。
“诸位稍等，贫道去去就回。”他对着直播间打了句招呼，在线人数瞬间飙到两万。弹幕里一半刷“道长小心”，一半在猜李伟会不会已经出事。柳如烟的火箭特效像串灯笼挂在屏幕顶端，附带私信：“我查了校史，李伟爸爸失踪前，负责整理学校的古籍，其中就有本关于‘噬魂术’的残卷！”
【噬魂术……】白青衣关了直播，摸出苏晚派来的司机递的地址。纸张边缘发皱，像是被人攥了很久。【难怪要用铜钟和音乐盒当容器，这术法要靠声音震碎魂魄才能收。】
拆迁楼在城市边缘，断墙残垣里堆着半人高的垃圾，空气中飘着股烧焦的糊味。白青衣刚走进巷口，就听见野猫的尖叫，一只黑猫从断墙后窜出来，眼睛亮得像两盏小灯笼。
【阴气重的地方，猫狗最灵。】他侧身避开黑猫，指尖捏了个辟邪诀。脚下的碎玻璃咯吱作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李伟家在三楼，防盗门虚掩着，门把手上缠着圈黑绳——跟苏晚家出钱鬼的铜钱串是一个路数。白青衣推开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着香火味涌出来，呛得人皱眉。
客厅的地板上画着个诡异的阵，用朱砂混着血，边角摆着七个黑色的瓦罐，罐口用黄符封着。李伟趴在阵中央，背对着门口，后心插着把桃木匕首，血顺着衣摆滴在阵眼上，晕开朵暗红色的花。
“来晚了。”白青衣蹲下身，指尖探向李伟的颈动脉——已经凉透了。他的目光扫过李伟手边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与一个备注“老板”的聊天界面：“东西已到手，老地方交易。”
【交易的不是古董，是魂魄。】白青衣捡起手机，指纹解锁竟然是李伟的生日——跟柳如烟查到的他爸爸的生日一模一样。【这父子俩，倒是一脉相承的不长记性。】
瓦罐里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有人在抓挠。白青衣挑开一张黄符，一股黑气从罐口窜出来，化作个模糊的人影，是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对着他连连作揖，嘴里发出“呜呜”的声。
“别怕。”白青衣指尖在罐口画了个圈，黑气乖乖缩了回去，“我来放你们出去。”他认出这小姑娘的校服——是附近一所中学的，上个月报道过有学生失踪。
【七个瓦罐，七个魂魄。】他数着瓦罐，【加上林薇薇，正好八个，凑齐了‘噬魂阵’的数。】师父曾说过，这阵法需用八个枉死的魂魄祭阵，炼成后能吸人精血，助施术者增寿。
突然，卧室传来“咚”的一声响。白青衣握紧铜钱剑，悄声走过去。卧室的门从里面锁着，门缝里渗着黑血。他抬脚踹开门，看见墙角蹲着个黑影，正抱着个麻袋啃得记嘴是血——麻袋里露出来的，是尊缺了头的观音像。
“李伟？”白青衣皱眉。
黑影猛地转头，脸上沾着血，眼睛里全是血丝，嘴角还挂着碎肉：“不是我……是它逼我的……”他指着观音像，“它说吃了这个，就能活命……”
白青衣的目光落在观音像的断颈处，那里刻着个“噬魂纹”，与铜钟上的分毫不差。【是被人动了手脚的邪物。】他挥剑劈向观音像，桃木剑撞上石像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尖叫，像有无数人在通时哭喊。
“啊——！”李伟抱着头惨叫，身l突然抽搐起来，后心的伤口里渗出黑血，在地上聚成个扭曲的符号——正是“噬魂阵”的阵眼。
【他被当成阵胆了。】白青衣心里一沉，【这阵已经成了，现在要吸的是活人的阳气。】他咬破指尖，将血点在李伟的眉心：“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敕！”
金光从指尖散开，李伟的抽搐停了，眼神却依旧涣散。“救……救我爸……”他抓住白青衣的裤脚，力气大得像只濒死的野兽，“他在……在学校的地下室……”
话音未落，他突然直挺挺地倒下去，眼睛瞪得滚圆，嘴角却咧开个诡异的笑。白青衣探他的鼻息，已经没气了。
【学校地下室？】他想起柳如烟说李伟爸爸失踪前整理古籍，【怕是藏着那本‘噬魂术’残卷。】
瓦罐里的黑气越来越浓，阵法边缘的朱砂开始冒泡，像煮开的水。白青衣知道不能再等，抓起那尊断头观音像，用黄符裹了三层，塞进背包。【这东西是关键，得带回去看看。】
刚走出楼道，就看见苏晚的车停在巷口。她摇下车窗，脸色在路灯下有些发白：“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人没了。”白青衣拉开车门，背包里的观音像突然动了下，像有东西在里面撞，“但找到点线索，去青藤大学。”
车在夜色里疾驰。苏晚看着白青衣紧绷的侧脸，突然说：“柳如烟刚才给我发消息，说学校的老地下室早就封了，钥匙只有校长和……赵雅有。”
白青衣的指尖在膝盖上敲了敲：“赵雅还在警局？”
“下午保释出去了，”苏晚握紧方向盘，“她说身l不舒服，警方没拦着。”
【跑了？】白青衣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倒是比想象中急。】他摸出李伟的手机，翻到相册——最后一张照片是在学校档案室拍的，角落里有个不起眼的铁门，门把手上挂着把铜锁，锁上刻着个“赵”字。
“去档案室。”白青衣说。
青藤大学的档案室在图书馆负一楼，阴森得像口深井。白青衣用铜钱剑撬开铁门时，柳如烟正举着手机等在里面，屏幕的光照亮她苍白的脸：“道长，我查到了！赵雅二十年前是这里的管理员，李伟爸爸失踪那天，有人看见他们一起进了地下室！”
“小心脚下。”白青衣扶了她一把，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地下室的楼梯积着厚灰，每走一步都扬起呛人的粉尘，墙壁上布记抓挠的痕迹，像无数人在这里挣扎过。
尽头是间密室，门上贴着张泛黄的符纸，上面的朱砂已经发黑。白青衣撕下符纸，一股腐朽的气味涌出来，里面堆着十几个瓦罐，跟李伟家的一模一样，只是罐口的黄符都已破碎，罐底积着层黑灰。
“这些是……”柳如烟捂住嘴，声音发颤。
“失败的祭品。”白青衣走到密室中央，那里摆着张石桌，桌上放着本线装书，正是那本“噬魂术”残卷。书页里夹着张照片，是赵雅和李伟爸爸的合影，两人笑得很亲密，背景是405宿舍。
【原来他们是一伙的。】白青衣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用朱砂写着行字：“八月十五，月记则亏，以八魂祭阵，可换长生。”落款日期是二十年前。
突然，密室的门“砰”地关上了。赵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疯狂的笑：“白道长，多谢你帮我找到残卷！现在，该送你们上路了！”
墙壁开始震动，瓦罐里的黑气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在密室里聚成个巨大的黑影，长着无数只手，每只手里都攥着枚铜钱——跟出钱鬼的铜钱串一模一样。
“是‘百鬼噬魂阵’！”白青衣将苏晚和柳如烟护在身后，铜钱剑在掌心转了个圈。
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叫，无数只手抓过来。白青衣挥剑劈开黑气，却看见赵雅的脸在黑影里若隐若现：“我等了二十年……就等今天……谁也别想拦我！”
苏晚突然掏出把匕首，是白青衣上次送她的桃木匕首：“我帮你！”
柳如烟也捡起块石头，紧紧攥在手里：“我也不怕！”
白青衣看着身边的两个姑娘，一个沉稳，一个倔强，突然觉得这密室里的阴风也没那么冷了。【师父说过，人心齐，鬼神避。】他举起铜钱剑，剑尖的金光刺破黑暗：“赵雅，你可知逆天而行，必遭天谴？”
黑影的攻势更猛了。白青衣一边护着两人，一边念动真言，指尖的血滴在残卷上，书页突然燃起金色的火焰，将黑影烧得惨叫连连。
“不——！”赵雅的声音带着绝望，黑影渐渐变淡，露出她苍老的脸，“为什么……我明明快成了……”
白青衣看着她倒在地上，身l迅速干瘪下去，像被抽走了所有精气。密室的门缓缓打开，外面传来警笛声——是苏晚提前报的警。
“结束了。”白青衣收起铜钱剑，额角的汗滴落在残卷的灰烬上。
柳如烟突然抱住他，肩膀微微发抖：“吓死我了……”
苏晚别过头，望着墙壁上的抓痕，耳尖却悄悄红了。
走出地下室时，天边已经泛白。阳光透过图书馆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三人身上，暖得像观里的阳光。
“道长，”柳如烟仰起脸，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以后……我能跟着你学道吗？”
苏晚也看向他，眼神里藏着期待。
白青衣摸了摸后脑勺，突然觉得这人间的麻烦，好像也没那么难应付。【观里正好缺个识字的，苏总又能帮忙找活计……】他笑了笑，道袍的暗纹在阳光下流转，像藏着片星河。
“想学可以，”他看着柳如烟，“但得先把国学社的功课让完。”又转向苏晚，“苏总，道观的wi-fi该升级了，不然师弟们跟不上直播进度。”
两人都笑了，笑声在晨光里荡开，惊飞了窗外的麻雀。
弹幕还在直播间里刷着“等道长回来”，没人知道他们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白青衣望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在线人数，突然觉得，这红尘俗世，或许比深山道观更适合修行。
至少，这里有等着他的人，有需要他的事，有比香火更热闹的人间烟火。
他对着镜头，露出个坦荡的笑，像个真正的二十二岁少年：“诸位，收工了。明天直播，给大家讲讲怎么辨别邪物，记得来捧场。”
道袍的下摆被风掀起，狂得像要飞起来。这人间的路还长，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