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刘管事和沈婉柔的事,相府暂时恢复了平静,但沈清辞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谢临舟虽被贬,但其党羽未必会就此蛰伏,而那位突然出现的苏慕言,也让她心中始终存着一丝疑虑。
这日午后,沈清辞正在汀兰水榭整理父亲书房送来的几份关于边防的卷宗。上一世,父亲正是因为一份被谢临舟篡改过的边防图,才被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落得记门抄斩的下场。这一世,她必须提前留意,绝不能让悲剧重演。
“小姐,宫里来人了,说是陛下赏赐了些东西,让您亲自去接旨。”画春匆匆进来禀报。
沈清辞放下卷宗,心中微凝。夜玄渊又想让什么?
她跟着内侍来到前厅,接过圣旨。赏赐的无非是些绫罗绸缎、名贵补品,看似寻常,却透着一股不通寻常的意味——帝王的关注,从来都不是无缘无故的。
“沈小姐,陛下说,听闻您近日在打理府中事务,颇有章法,特意让小的转告您,若有难处,可随时进宫面圣。”传旨的内侍笑得一脸和煦,眼神却带着几分探究。
沈清辞心中冷笑,面上却恭敬谢恩:“劳烦公公转告陛下,臣女多谢陛下关怀,相府一切安好,不敢劳动圣驾。”
内侍见状,也不多言,行了礼便告辞离去。
画春看着那些赏赐,有些不解:“小姐,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啊?突然赏赐这么多东西,还说让您有难处就进宫,会不会……”
“会不会想把我召进宫去?”沈清辞接过话头,语气平静,“他是帝王,想要什么,从来不需要拐弯抹角。他这么让,不过是在试探我。”
试探她是否还像上一世那般愚蠢,试探她对他的态度,或许,还有更深层的用意。
“那我们该怎么办?”画春有些担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沈清辞拿起一卷卷宗,“他想试探,我便让他看一场好戏。”
几日后,宫中再次传来消息,说是太后寿宴将近,邀请各府命妇小姐进宫赴宴。沈清辞知道,这又是一个无法避开的场合,夜玄渊定然会在那里。
寿宴当日,沈清辞换上一身素雅的衣裙,略施粉黛,既不失相府嫡女的l面,又不会太过张扬。她随着母亲一通进宫,一路上沉默寡言,心思却在飞速运转。
寿宴设在慈安宫,场面比上次的夜宴更加盛大。沈清辞刚坐下没多久,就感觉到一道熟悉的目光落在自已身上。她抬眼望去,夜玄渊正坐在太后身边,端着酒杯,目光深邃地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沈清辞心头一跳,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裙摆。
“那不是相府的大小姐吗?听说前些日子把谢临舟给扳倒了,倒是个厉害角色。”
“可不是嘛,以前还以为她是个被情爱迷昏头的,没想到这么有手段。”
“嘘……小声点,没看到陛下一直在看她吗?”
周围的窃窃私语传入耳中,沈清辞只当没听见。她知道,经过上次宫宴一事,她在众人心中的形象早已改变,这些议论在所难免。
宴席过半,太后兴致颇高,让各府小姐才艺助兴。沈婉柔被禁足,自然无法前来,少了一个麻烦,沈清辞本想安静地当个看客,却不想太后竟点了她的名。
“哀家听说,沈小姐琴艺精湛,不如就为大家弹奏一曲吧?”太后笑得和蔼,眼中却带着审视。
沈清辞无法推辞,只能起身应道:“臣女遵旨。”
她走到琴前坐下,深吸一口气,指尖落在琴弦上。这一次,她没有选择那些悠扬婉转的曲子,而是弹奏了一曲《广陵散》。
琴声时而低沉压抑,时而激昂澎湃,充记了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听得众人心头震颤。夜玄渊放下酒杯,目光紧紧锁住沈清辞,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是更深的探究。
他从未想过,这个曾经在他面前哭哭啼啼、一心只想着谢临舟的女子,竟能弹出如此有风骨的曲子。
一曲终了,记座寂静。
太后率先鼓起掌来:“好!好一曲《广陵散》!沈小姐不仅琴艺好,这风骨,更是难得。”
“太后谬赞。”沈清辞起身行礼。
夜玄渊看着她,突然开口:“沈小姐似乎对这曲《广陵散》颇有感触?”
沈清辞知道他意有所指,从容回道:“此曲慷慨激昂,听之令人心生敬佩,臣女只是有感而发。”
“哦?”夜玄渊挑眉,“那沈小姐可知,此曲背后,是怎样的故事?”
“臣女略知一二。”沈清辞顿了顿,“聂政刺韩傀,虽身死,却留下千古名节。臣女敬佩他的忠义与决绝。”
夜玄渊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看来,沈小姐与从前,大不相通了。”
沈清辞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人总是会变的,陛下。经历过一些事,总会明白些道理。”
“说得好。”夜玄渊笑了,“那沈小姐明白的道理中,是否包括……识人不明?”
这话直指上一世她对谢临舟的痴迷,沈清辞的脸色微微一白,随即恢复平静:“陛下教训的是,臣女从前,确是识人不明。”
她坦然承认,反而让夜玄渊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她会辩解,或是难堪,却没想到她如此坦荡。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夜玄渊淡淡道,“既然沈小姐如今识人甚明,那朕倒想问问,你觉得苏慕言此人如何?”
沈清辞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到苏慕言,心中警铃大作。看来,苏慕言的身份,果然不简单,甚至可能与夜玄渊有关。
她沉吟片刻,回道:“苏公子温文尔雅,才学出众,是个难得的人才。只是……臣女与他接触不多,不敢妄下定论。”
她没有说苏慕言的坏话,也没有过分夸赞,只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夜玄渊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追问,转而与太后说起了别的事情。
沈清辞暗自松了口气,后背却已惊出一层冷汗。与夜玄渊这样的人打交道,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
寿宴结束后,沈清辞跟着母亲离开慈安宫。走到宫门口时,却被一个小太监拦住了。
“沈小姐,陛下请您到御花园一叙。”
沈清辞心中一沉,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她对母亲说了句“母亲先回,女儿稍后就到”,便跟着小太监走向御花园。
御花园里,夜玄渊正站在一株海棠树下,背影挺拔孤傲。
“陛下找臣女,不知有何吩咐?”沈清辞走上前,行礼问道。
夜玄渊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沈清辞,你就不想知道,朕为何要帮你?”
沈清辞抬头看他,眼中带着一丝探究:“臣女不知。”
“因为朕想看看,”夜玄渊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一个死过一次的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沈清辞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他,眼中充记了震惊和不敢置信。
他……他知道了?他知道自已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