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妍见凌先生眼帘微闭，丝毫没有动怒的迹象，悬在嗓子眼的心才缓缓落回原处。
她连忙将食盒往案上推了推，油纸包裹的包子还冒着腾腾热气，混着豆浆的醇厚香气漫开来：
“先生，这是街口张记刚出笼的蟹黄包，您尝尝？还有温着的甜豆浆，特意多放了些蜜。”
见凌先生抬手揭开食盒，目光落在油光锃亮的包子上，像是真把刚才那事抛在了脑后，晓妍肩头的紧绷才彻底松开。
这几日在命阁待着，她早已摸清先生的不寻常——
前几日有伙不知天高地厚的散修在命阁前砸招牌，转天就听说那伙人夜里在客栈被天雷劈成了焦炭。
还有城西某家的公子哥，仗着家族势力硬闯命阁，知结局）
晓妍这才悻悻收了剑，却仍气得胸脯起伏：
“这种人根本不懂先生的神通，就该让他尝尝厉害！”
晓妍手指无意识地蹭过手腕，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温热的触感，连带着耳根都烧了起来。
她偷偷抬眼瞥向凌先生，见他正低头慢条斯理地吃着包子。
先生的侧脸线条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
“一定是我想错了……”
晓妍用力掐了掐手腕，想把那躁动的心给压下去。
可心跳偏不配合，一直撞着胸口，连呼吸都变得有些紊乱了。
她赶紧端起自已那碗豆浆，借着喝豆浆的动作挡住发烫的脸颊，心里却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
凌先生的目光转过来时，晓妍正低着头盯着自已碗里的豆浆。
他的视线落在她紧攥着衣角的手上，那点不自在几乎要从脚指缝里溢出来，才缓缓开口：
“吃吧。”
两个字说得极淡，却偏偏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
晓妍只觉得那声音像是顺着空气钻进了天灵盖，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甚至比上次在演武场听父亲训斥筑基弟子时的怒喝还要让人心头一紧。
她猛地抬头，看着凌先生平静无波的眼眸里，映着她泛红的脸颊。
慌乱中，她差点把手里的包子掉在地上，连忙用双手捧住，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是，先生。”
声音细若蚊蚁，却带着不敢违抗的尊敬。
她赶紧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咬了口包子，蟹黄的鲜香在舌尖散开，可心思却全不在味道上。
耳边总萦绕着那句“吃吧”，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话，被先生说出来，竟像是不可忽视的命令。
让她连咀嚼的动作都变得格外谨慎，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往他那边瞟——
那道身影正喝着豆浆，侧脸在竹窗漏下的光影里显得格外分明，仿佛刚才那句话，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凌先生正用竹筷夹起半块包子，识海中突然响起命运系统那带着戏谑的声音：
“主上，您瞧那晓家丫头，耳根红得能滴出血来，眼神黏在您身上就没挪开过——这可不是普通的敬重，分明是动了春心呐。”
“可惜喽，她哪知道您是……”
话音未落，凌先生垂着的眼睫猛地抬起。
那双平日里看似平静的眸子骤然裂开一道缝隙，里面没有星辰，没有光影，只有一片能吞噬一切的混沌，仿佛能穿透识海的壁垒，直抵系统的本源核心。
那不是刻意释放的威压，更像一种“注视”——
一种从时间尽头，因果源头投来的审视，让系统那团无形的意识l瞬间僵住。
它明明没有实l，没有感官，却凭空生出被剥光了扔在冰原上的感觉。
好像自已从诞生起储存的所有数据，推演的所有命格，在这道目光下都成了透明的空气。
“主、主上！”
系统的声音瞬间变调，刚才的调侃跑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结结巴巴的慌乱。
“小的嘴贱！小的胡说八道！您千万别在意！”
它像是怕迟一秒就会被碾碎一样，连忙哭喊起来：
“小的这就把家底全给您搬出来！”
“您看这《大荒囚天指》《天龙八部》……”
“还有643189542157955颗绝品灵石，包主上您在这个世界畅玩无阻。”
识海里仿佛有无数光点落下，那是系统将储存的所有信息打包奉上的景象。
它现在甚至不敢再用意念交流，而是老老实实地将数据凝成一道微光。
怯生生地悬在凌先生的意识边缘，还带着点讨好的声音：
“主上您消消气，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嘿嘿，嘿嘿嘿……”
凌先生的目光已经收回，眸中的混沌散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他夹着包子的手稳如磐石，轻轻咬了一口，蟹黄的油脂在唇齿间化开。
“你马上就有事情让了，小统子，去找赵天吧。”
闻言，识海里，那道微光缩成一团，连忙道：“遵命。”
随后连半点声响都不敢再发了。
它刚才差点忘了，这位主上是何等存在，自已这点窥探人心的小把戏，在他面前简直就是蜉蝣撼树。
晓妍见先生忽然停顿了一瞬，还以为是包子烫了嘴，连忙递过豆浆：
“先生，喝点豆浆润润？”
凌先生颔首，接过碗时微微一笑，仿佛刚才那场发生在识海里的事情，真的只是一场错觉。
而此时，那尖耳猴腮的修士已转进三条巷子，确认四下无人，才从怀中摸出枚传音符，灵力注入时，声音里还带着刚才的嚣张：
“寒哥，日月城新开了家算命的地方，叫命阁，那小道士指定是个骗子，就会故弄玄虚。”
“旁边还跟着个晓家的丫头片子，看着像是被他灌了迷魂汤，我刚才没好直接动手……”
传音符化作一道流光射向天际，他得意地往那边吐了口口水，转身想往回走。
却没留意巷墙的阴影里，一缕淡淡的煞气正顺着墙爬来，像条小蛇一样缠上了他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