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
一阵轻灵的声音由远及近，声音比冬日的冰棱还冷。
“我今日来，是为退婚。”
赵天一愣，他扯了扯嘴角：
“你不应该在练功，突然跑来退什么婚。”
彩霞嗤笑一声，侧身让出身后的姜姓少年。
“这位是星罗界皇极州姜家少主，姜辰。”
“姜公子如今才十八岁已是金丹后期，掌中有三件上品灵器，你赵天，拿什么跟他比？”
她抬手指向赵天，字字如刀：
“你不过筑基初期，赵家如今内忧外患，连自已都差点死在十万大山。”
“还有什么脸面和我保持婚约，也不自已撒泡尿照照镜子，你也配！”
“我彩霞要嫁，便嫁能让我王家更上一层楼的强者，而非你这连家族都快保不住的废物。”
姜辰这时才慢悠悠开口，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施舍：
“赵少主，强扭的瓜不甜，彩霞姑娘既有了更好的选择，你便该识趣些。”
“何况赵家如今的处境……”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赵家紧闭的侧门：
“怕是也护不住吧？”
赵天的脸偷偷涨红，不是羞的，是怒的，如通棉花一般。
他攥紧了手里的长剑，指节泛白：
“彩霞，你我婚约是两家长辈定下的，你说退就退？”
“退了又如何？”
彩霞从袖中摸出一把冰晶般的钥匙。
“这是当年赵家下的聘礼，这破钥匙，今日我原物奉还，从此以后你我各不相干。”
冰晶钥匙被她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落到赵天脚边。
赵天看着那把冰晶钥匙，又看向彩霞身边意气风发的姜辰，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他弯腰捡起冰晶钥匙，擦了擦上面的泥污，抬头时眼里的火气竟压了下去，只剩一片冷冽：
“好，既然你心意已决，这婚，我赵天应退。”
彩霞听到赵天应退婚，脸上那层冰冷的伪装瞬间裂开，露出一抹近乎狰狞的阴笑。
她抬手理了理鬓边的发，动作里带着刻意的炫耀，指尖上刚换上的红宝石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光——
那是姜辰刚送她的。
“这才对嘛，赵天少主。”
她拖长了语调，声音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她瞥了眼赵天手里那把破钥匙，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嫌恶地皱了皱眉：
“行了，废话不必多说，我还要跟姜少主回他的洞府修行，他说了，要助我三个月内突破金丹期——
这种机缘，你赵天这辈子都给不了。”
赵天望着那一行人彻底消失在街角，紧绷的肩膀突然垮了下来。
随即低低地笑出声，越笑越响，最后竟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哈哈哈哈……”
“好家伙，这辈子没演过这么卖力的戏。”
他拍着大腿，指节还在隐隐发麻——
刚才捏紧长剑时，真怕没忍住笑场。
谁能想到，他这筑基初期的修为都是装的？
为了掩人耳目，平日里连灵力波动都压到筑基期，今日被老爹吊起来时，更是刻意收了气息。
可笑着笑着，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彩霞刚才那副阴狠的样子，实在太陌生了。
上一世，她明明不是这样的，即便重生了也不应该这样毫不认识自已一样，居然还跑过来恶心自已。
上一世的时侯，会在他练剑走火入魔时，偷偷把家传的护心丹塞给他；
会在他被长老责罚时，顶着烈日在祠堂外等他，手里捧着温好的汤药；
就连最后出了大事，她也是握着他的手，说“赵天，别怕，我陪着你”……
“怎么回事……”
赵天皱紧眉，心头像堵了块石头。
难道这一世，只有他带着记忆重生了？还是说，有什么东西，在他不知道的时侯，悄悄改变了？
“不对。”
他猛地甩了甩脑袋，掌心拍了下自已的脸。
“赵天你傻了？上一世她最后不也……”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却像根刺扎得他生疼。
重生回来，他本就打定主意不再重蹈覆辙，这门婚事退了正好，省得日后麻烦。可刚才那瞬间的恍惚，竟让他差点沉溺在过去的幻影里。
“可恶，差点被自已pua了。”
赵天站起身，拍掉身上的尘土，眼底最后一点迷茫散去，只剩清明和冷冽。
赵天往祠堂走的脚步顿了顿，刚才被退婚的戏意褪去，心头浮起一层更深的疑虑。
王彩霞说的那句“你自已都差点死在十万大山。”
听着像寻常嘲讽，可细想却不对劲——
她怎会知道我可能会，除非……
要不是碰到凌前辈，自已可真的就死了，想到这里。
赵天的指尖猛地攥紧，祠堂的木门被他按出一道浅痕。
忘了。
他差点忘了，若不是前些日子在十万大山外围撞见那位凌前辈，自已那次遇伏根本活不下来。
当黑甲侍卫布下绝杀阵，加上元婴大修偷袭，他虽有化神的神魂，却碍于金丹初期的肉身难以施展，是凌前辈随从棺中出世将自已救了回来。
那位前辈深藏不露，连他都看不透修为。
可自已差点死了，刚才竟还觉得“无所谓”？
冷汗顺着鬓角滑下，赵天忽然惊觉，重生的优势让他隐隐生出了懈怠，竟忘了这一世的危机远比上一世更隐蔽——
彩霞知道他的险境，黑甲侍卫的策反背后牵扯不明，连那位凌前辈的出现，都透着说不清的意味。
“嗤。”
他低笑一声，眼底却已没了半分温度，只剩刺骨的阴狠，刚才那点因旧情而起的恍惚，此刻彻底烟消云散。
王彩霞，以为攀上皇极州的姜家，就能踩在赵家头上，以为退婚是羞辱，是结束？
赵天缓缓抬手，掌心腾起一簇微弱的灵力，那灵力看似寻常，却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让周围的温度骤降。
这是他上一世无意中获得的禁忌魔功，《吸气大法》，他一直压着，没在任何人面前显露。
其一是觉得重活一世自已有能力慢慢提升去解决那件事，其二是觉得自已有着上一世的经验，这一世也可以随便晋升修为。
“不对不对，错了，一切都错了！”
突然，赵天只觉识海像被投入滚烫的烙铁，有种声音黏在神魂上，带着蚀骨的寒意。
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混沌的意识清明一瞬，化神期的魂力在识海轰然炸开，试图震散那阴魂不散的蛊惑。
“聒噪！”
他低吼出声，祠堂的梁柱竟被这声怒喝震得簌簌掉灰。
可那声音像生了根，顺着灵力的缝隙往识海深处钻，黑雾翻涌间，浮现出更清晰的画面——
破碎的星穹下，黑袍人单手捏碎一颗仙晶，亿万魔影在他身后跪拜，声浪掀翻九重天：
“恭迎魔天尊！”
那张黑袍下的脸，轮廓与他重合，眼神里只有疯狂与漠然。
“想起来了吗？”
声音甜腻如蜜，却淬着穿肠的毒。
“你本就该是我们的王！王彩霞和姜辰这种蝼蚁怎配挡在王的面前，怎配困住您。”
杀了他们，杀光玄州，用鲜血唤醒您的力量……”
“住口！”
赵天双目赤红，神魂凝成的长剑狠狠劈向黑雾。
这一次，黑雾却没溃散，反而化作一张巨口，猛地咬向他的神魂。
剧痛传来，他仿佛看到自已被魔气吞噬、屠戮人间的画面，那些被他亲手斩杀的人里，竟有赵匡明白发苍苍的身影。
赵天瘫坐在祠堂的蒲团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那枚温热的铜钱。
凌前辈那日望着他的眼睛，分明说了句“赵天帝”，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跨越万古的熟稔。
赵天帝……魔天尊……
这两个名号像两块巨石，在他识海里撞得山响。
一个听起来是俯瞰众生的威仪，一个却藏着焚天灭地的戾气。
他抬手按在自已心口，那里跳动的是赵天的心脏，温热，鲜活，带着少年人未脱的热血。
可识海深处，那道黑袍身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举手投足间的威压，竟让他这具金丹肉身隐隐发颤——
那是刻在神魂里的本能，是属于“魔天尊”的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