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到轩辕时,我心头不禁一凛。
他曾经灼如星火的眼眸如今盛记疲惫,却平添了几分沉凝的威仪。
“华大哥!”轩辕一见我,立刻将我拽进石屋,声音带着焦灼,“水!还是水啊!稻谷根本种不成,粟米虽能勉强支撑,可部族人口日增,仅靠畜牧与这点粟米,粮仓眼见着就要见底了!”他重重捶了下土墙,簌簌落下些灰土。
石年那边经过数年耕耘,已经根基稳固。他带着稻种之术与草药知识远赴各部传授,临行前叮嘱我先来轩辕处看看情形。
“黄河改道,谈何容易?共工这些年耗了不少水德神力,也毫无头绪。”我沉吟道,“依我看,不如东迁吧。这高原之地终究有其局限,迁往地势低洼、水源丰沛的地方,先解燃眉之急。”
“东迁…东迁…”轩辕眉头紧锁,忧色更深,“我也想过。可下了邙山,离大哥的领地就近了。两方部族习俗本就迥异,突然一下子比邻而居,只怕…”他未尽之言里记是顾虑。
“石年性情宽厚温和,想来不会介意…不如我们一起去烈山氏商议,再定迁徙之策?”我试探着提议。
“来不及了!”轩辕猛地抬头,“族人迁徙、安顿,哪一样不需要时间?若赶不上今年春耕,寒冬一到,我们的孩子都要饿死在风雪里!”他紧握的拳头,“华大哥,劳烦你先去禀告羲皇,我…即刻安排东迁事宜!”
“也只能如此了。”我心中沉重,“那我先行一步。”
“有劳!”轩辕与我匆匆互别,随即向门外厉声喝道,“风后!力牧!速来!”
我踏出房门,正见两人疾步而来。他们在门口略一停步,向我拱手致礼,便闪身进了石屋。
身后的门扉刚一合拢,激烈的争辩声便穿透了门板传来。我长吁一口气,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一道白雾。紧了紧身上单薄的革衣,我转身朝着不周山的方向走去。
凛冬,正步步紧逼。
——
不周山顶
伏羲孑然立于山崖旁,玄衣猎猎作响,正凝望着云海之下的人间。
“父神。”我上前拱手行礼,将轩辕部族的困境与东迁之议娓娓道来,“……石年那边水土丰饶,根基已成,可轩辕若贸然东迁,两族比邻,习俗各异,又收纳了不少流散部族,人口混杂,恐怕…”
“我知道了。”伏羲的声音极其平淡,打断了我的话语。
他缓缓转过身。
“中华,”那双洞悉万象的眼睛望向我,我惊觉伏羲的瞳孔深处,竟流转着一丝暗金色的光芒,“还记得我问你的问题吗?”
“神…与人?”我心头一震。
“不错。”伏羲的声音不带丝毫波澜,“神与人,其别如渊。人,为道德所缚,为情欲所困,为千般思绪所扰。而神,只遵循纯粹天理,无所谓对错,只问是否合乎这天地运行、万物生灭之道。四季轮转,日升月落,更不用说这人族的繁衍…挣扎与兴衰。”
“父神…你…”。
“轩辕踏出这一步,”伏羲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方是人族真正的跃升。部落必合为联盟,联盟终将成为国邦。唯有一统,方能延续。分崩离析者,终将被这历史洪流淹没。”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风雪中,两缕若有似无的漆黑雾气悄然浮现、凝聚成两尊带着神性气息的黑影。
“应龙,女魃,”伏羲并未回头,“你们也去…见证人皇的诞生吧。”
不是只要轩辕和石年谈拢就行了吗,你喊俩真神去压阵几个意思,要干架啊???
“有人的地方,便有纷争。纷争既起,当以雷霆之势肃清,拖延只会酿成更大的灾祸。”伏羲仿佛洞悉了我的内心,“轩辕与石年也许能谈拢,你能确保其他万千族众都没有异议?他们…没有多少时间可浪费了。”
“可是母亲她…”我急道,“部族融合若起刀兵,母亲怎么会坐视不管?咦?父神,您不是说母亲在天上休养?怎么不见她?”
“里希她…尚未复原。”伏羲的目光投向不周山深处,“此事不必惊扰她。让她安心静养吧。”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融入漫天风雪。
“那我现在就赶回石年那里!他那边多是些炮仗性子,邢夭、共工,脾气一个比一个大!”想起那扛着石板的巨汉和整日泡在水里的冬官,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父神!送我一程啊!”
“如何来,便如何去。”那声音仿佛从九霄云外传来。
“?!”我对着空茫的风雪咬牙切齿,“等母亲出来,看您如何交代!”
回头望去,方才那两尊神祇的身影,也如通从未出现过一般,消散无踪。
得,脚力这一块,回去得和夸父好好学学了。
——
等我赶到烈山的时侯,轩辕部族已经安顿下来了,在陈地附近百里处定都有熊城。春耕看起来是赶上了,但是一路上,时不时看见族人因争执田地大打出手,我忙不停直往陈地赶
“姬轩辕,你们有熊部的也欺人太甚了,说好陇根以北是我们的土地,这几天,仓颉又把田垦进我们地头来了,还说什么以种树化界,这树现在长大了,田也跟着长呗?”我刚推开门,就看见飞廉拍着桌子喊着。
“此乃文字所示之理,田地划分,自当依此而行。”对面,一位生有四目的男子端坐如山,额上两对重瞳幽光流转,语气不快不慢。
一旁的力牧指着墙角,“且不论田垄之事,你们这邢夭又作何解释?仗着身高l壮,每逢常先一族狩猎归来,他便持巨斧上前,硬生生从猎物身上削走最肥美的一块肉!今早风后前去理论,”他又指向蜷在角落、鼻青脸肿的风后,“看看!看看你们这‘讲理’的下场!人家可是文官!”
“巧了,”一个闷雷般的声音响起,只见邢夭那铁塔般的身躯斜倚在石柱旁,双臂环抱,虬结的筋肉几乎撑裂了粗麻衣裳,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俺也是文官。要不…也来跟俺讲讲理?”他活动了下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
“你…”力牧看着对方那比自已半个身子还宽的胸膛和岩石般的臂膀,涌到嘴边的怒斥硬生生噎了回去,脸色涨得通红。
轩辕端坐主位,一手用力撑着额角,眉峰紧锁。姜石年则坐在另一侧的阴影里,大半面容隐在昏暗的光线中,沉默得像一尊石像。
我正准备迈步入内,身后猛地撞进一个烈山氏族人,他踉跄扑入,记面惊惶,瞬间吸引了厅内所有目光。
“帝…帝上,不好了!”
“女娃王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