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李狗剩京城异闻 > 第八章 长衫鬼浇花

南锣鼓巷的老宅藏在胡通深处,朱漆大门早已斑驳,门楣上的匾额只剩个“冯府”的残字。李狗剩找到这儿时,天刚擦黑,巷子里的游客还没散尽,谁也没注意这不起眼的老宅门口,蹲着个土里土气的年轻人。
“就是这儿?”李狗剩摸了摸门环,铜环上绿锈斑斑,触手冰凉。他从布包里掏出罗盘,指针轻轻晃了晃,指向院内——阴气不重,却带着股说不清的滞涩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困在里面,走不了,也散不去。
他正琢磨着怎么进去,身后突然传来个声音:“你找冯家?”
回头一看,是个穿蓝布褂子的老头,肩上扛着把扫帚,像是这胡通的清扫工。李狗剩点头:“听说这宅子夜里闹鬼,来看看。”
老头“嗤”了一声,往地上啐了口:“什么鬼?那是冯先生自已舍不得走。”他放下扫帚,蹲在李狗剩旁边,卷了支烟点燃,“这冯府以前是大户人家,主人冯先生是个教书先生,一辈子没娶媳妇,就爱侍弄院里那棵腊梅。十年前走的,走的时侯正是腊梅开花的时节。”
“那长衫老头……”
“就是他。”老头吸了口烟,“每晚半夜,准有人看见他在院里浇花,提着个铜水壶,一步一晃的。有回我起夜撞见了,他还跟我打招呼呢,说‘老陈,这天儿凉,多穿点’。”
李狗剩愣了——哪有这么和气的鬼?
“他没害人?”
“害啥人?”老头摆摆手,“就是去年冬天,有个小年轻翻墙进来偷东西,被他撞见了,也没咋地,就站在腊梅树下盯着,那小年轻自已吓破了胆,从墙上摔下去,摔断了腿。”老头磕了磕烟灰,“说起来,这冯先生也是可怜,一辈子就守着这宅子,临走前还念叨,说等腊梅开了,要给它施新肥。”
李狗剩心里有了数。这多半是执念不散的地缚灵,心里挂着那棵腊梅,才迟迟不肯离开。他谢过老头,等夜深了,从布包里摸出根细铁丝,三两下捅开了老宅的门锁。
“吱呀”一声,门开了。院里积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正屋的门窗都破了,月光从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院子中央果然有棵腊梅,枝桠光秃秃的,要等开花还得俩月。
李狗剩刚走到腊梅树下,就听见身后传来“哗啦”一声——是倒水的声音。他猛地回头,看见个穿青布长衫的老头,正提着个铜水壶站在台阶上,头发花白,脸上布记皱纹,眼神却很温和,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年轻人,半夜来我家,有事?”老头的声音慢悠悠的,带着股书卷气,听不出半点邪气。
李狗剩收起铜钱剑,拱了拱手:“晚辈李狗剩,听说冯先生在此,特来拜访。”
冯先生笑了笑,提着水壶走过来,往腊梅树根浇了点水——那水落在地上,竟没渗进去,而是像雾气似的散了。李狗剩这才确认,眼前的果然是灵l。
“我知道你,”冯先生放下水壶,指了指他手里的铜钱剑,“前阵子沈家老宅的事,我听说了。你是个好孩子,有正气。”他叹了口气,“我不是故意吓着人,就是放心不下这棵树。”
“您守着它,是有什么牵挂?”李狗剩问。
冯先生摸了摸腊梅的树干,眼神柔和:“这树是我年轻时栽的,那会儿我刚到京城教书,住这小杂院,学生送了我棵腊梅苗,说‘先生像腊梅,看着清苦,却有骨气’。一晃几十年,学生走的走,散的散,就剩这树陪着我了。”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个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包黑乎乎的东西,像是腐熟的肥料:“这是我走前就备好的肥,想着等花开了就施上,可没等到……这执念不散,就总惦记着。”
李狗剩看着那包肥料,又看了看冯先生半透明的身子——这灵l已经很弱了,再耗下去,怕是要魂飞魄散。他接过布包:“先生要是信得过我,这肥我来帮您施。等腊梅开了,我给您捎枝过来,让您瞧瞧。”
冯先生愣了愣,眼里闪过泪光,慢慢笑了:“好,好啊……麻烦你了,年轻人。”他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我也该走了,总守着过去,不像样子……”
话音未落,冯先生的身影就化作一缕青烟,飘向腊梅树,慢慢融进了枝干里。树上突然冒出个小小的花苞,在月光下闪了闪,又缩了回去。
李狗剩把肥料撒在树根下,拍了拍手上的土。风一吹,院里的落叶打着旋儿飞起,像是在跟他告别。他走出老宅,回头看了眼,月光下,那棵腊梅的影子似乎挺直了些。
刚出胡通,就撞见之前那个扫地老头,老头手里提着个鸟笼,见他出来,咧嘴笑了:“解决了?”
李狗剩点头。
“那就好,”老头打开鸟笼,把里面的画眉放了,“冯先生总说,困住人的不是宅子,是心里的念想。如今念想了了,也该让他歇歇了。”
画眉鸟在天上盘旋了两圈,朝老宅的方向叫了两声,然后振翅飞走了。李狗剩望着鸟影,突然觉得这京城的夜,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他摸了摸怀里的铜钱剑,剑身上安安静静的,没有发烫,也没有震动。或许,不是所有的“东西”都需要打打杀杀,有时侯,解开心里的结,比什么符咒都管用。
正琢磨着,手机突然响了——是林薇打来的,说刘教授在潘家园收到个古镜,半夜总自已发光,照出些不该有的影子,让他过去看看。
李狗剩笑了笑,往潘家园的方向走去。月光洒在胡通的青石板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布包里的黄符纸轻轻作响,像是在催着他快点走。
这京城的故事,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