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狼谷的人跑得仓促,连被“定”住的两头骨甲兽都没顾上带走。直到那些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密林尽头,部落里的欢呼才像山洪似的炸开,震得枝头的露水都簌簌往下掉。
“林野!你刚才藏在哪儿?看见没?那畜生跟被钉死了似的!”小石头拽着他的胳膊猛晃,兴奋得记脸通红。
林野刚要说话,就被族长按住了肩膀。老人的手很糙,掌心的老茧像砂纸,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先回部落再说。”族长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瞥了眼那两头还僵在原地的骨甲兽,眉头拧成个疙瘩,“虎子,带两个人把这俩畜生处理了,小心点,别碰它们的骨头。”
虎子响亮地应了声,招呼着两个壮年汉子去解骨甲兽身上的铁链。林野注意到,那些人碰着兽身时都小心翼翼的,像是怕被什么东西咬到——黑狼谷的蚀骨术太过邪门,谁也说不准这些被炼化过的骨头会不会藏着别的门道。
回到部落中心的空场时,消息早就传开了。男女老少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见林野被族长领进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无数双眼睛齐刷刷落在他身上,好奇、敬畏,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
“林野,把那骨头拿出来看看。”族长坐在石凳上,指了指他怀里。
林野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兽骨掏了出来。青灰色的骨片在阳光下泛着哑光,边缘的肉丝残渣已经被他摩挲干净,露出细密的骨质纹理,三个刻痕“止、愈、破”在光线下清晰可见,只是没了昨晚那骇人的金光,看着就像块普通的兽骨。
“就这?”有人忍不住嘀咕,“看着跟后山捡的野猪骨没啥两样啊。”
“别瞎说!”旁边立刻有人反驳,“刚才黑狼谷那两头骨甲兽,不就是被这骨头治住的?”
族长没理会众人的议论,接过兽骨仔细端详。他的手指比林野的更糙,抚过刻痕时微微发颤,像是在触摸什么稀世珍宝。半晌,老人才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精光:“这是……骨篆?”
“骨篆?”林野心里一动,这两个字跟昨晚那声音说的一模一样。
“老族长,您认识这玩意儿?”虎子凑过来,一脸好奇。
族长叹了口气,把兽骨递还给林野,指尖在石桌上轻轻敲着:“我也是小时侯听我爷爷说的。他说上古时侯,咱们的祖先不修筋骨,不练法术,就靠这刻在骨头上的字吃饭。那字叫骨篆,能号令风雨,能活死人肉白骨,比现在那些歪门邪道的蚀骨术厉害百倍。”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只是后来一场大灾,把记载骨篆的典籍全毁了,会用这本事的人也死绝了。久而久之,就没人记得还有这么回事了。倒是黑狼谷那帮杂碎,学了点皮毛,把骨头炼化成凶器,反倒成了气侯。”
林野听得心头剧震。原来这骨篆不是凭空出现的,竟是上古传下来的神通!他想起昨晚那声音说的“生者为墨,以骨为简”,突然有点明白这话的意思了——难道是说,要用活人的气血来驱动这些骨篆?
“那……这三个字是啥意思?”有人指着骨头上的刻痕问。
“‘止’字能定万物,刚才你们也看见了,”族长指着第一个刻痕,又指向第二个,“‘愈’字大概是疗伤的,至于这个‘破’字……”老人眼神一凛,“怕是能破万物防御,比石斧还锋利。”
这话一出,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能定住骨甲兽的“止”字已经够吓人了,要是“愈”和“破”也这么厉害,那林野岂不是成了部落的守护神?
“林野,你再试试‘愈’字?”有个瘸腿的汉子突然开口,他是去年被骨甲兽撞断了腿,至今走路还一瘸一拐的,“看看能不能……”
林野看向族长,见老人点头,便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兽骨。他学着刚才驱动“止”字的样子,盯着那汉子的瘸腿,心里默念“愈”。
胳膊上的金痕又开始发烫,比刚才驱动“止”字时更温和,像有股暖流顺着血管往指尖涌。这次没等金线射出,他就觉得指尖多了点黏腻的感觉——低头一看,竟是自已的指尖渗出了血珠,正顺着骨片上的刻痕缓缓流淌。
“这是……”林野愣住了。
“生者为墨啊……”族长喃喃道,“果然要用气血催动。”
就在血珠浸透“愈”字刻痕的瞬间,一道柔和的金光从骨片上飘出,像片羽毛似的落在瘸腿汉子的膝盖上。那汉子“哎哟”一声,不是疼的,是惊讶——原本僵硬的膝盖突然一阵发麻,像是有无数只小蚂蚁在爬,等麻劲过去,他试着动了动腿,竟然能伸直了!
“能走了!我能走了!”汉子激动得语无伦次,甩开拐杖在地上走了两步,虽然还有点踉跄,却实实在在能迈步了。
人群彻底炸了锅。
“真能治病!”
“我的天,这比老祭司的草药还灵!”
“有了这宝贝,以后部落再受伤就不怕了!”
林野也被这效果惊到了。他看着自已渗血的指尖,又看了看骨片上的刻痕,突然觉得这骨头烫得惊人——这哪里是骨头,分明是能改天换命的宝贝!
“那‘破’字呢?能不能试试?”虎子按捺不住,指着旁边一块磨盘大的岩石。
林野心里也痒痒的。他走到岩石前,深吸一口气,这次没等他主动催逼,指尖就又渗出了血珠。他握紧兽骨,盯着坚硬的岩石,心里狂喊“破”!
胳膊上的金痕猛地亮了起来,比“止”和“愈”时都要刺眼!一道凝练的金光从指尖射出,像把无形的斧头,狠狠劈在岩石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磨盘大的岩石竟从中间裂开道缝隙,碎石簌簌往下掉。
“乖乖……”虎子张大了嘴,能塞下一个拳头,“这比铁斧还厉害!”
林野看着裂开的岩石,心里却没多少兴奋,反而有点发沉。他发现每次驱动骨篆,指尖渗出的血珠都比上一次多,而且用完之后,浑身会有种脱力的疲惫感,像是被抽走了点什么。
“这骨篆虽好,怕是不能常用。”族长看出了他的异样,沉声道,“气血损耗多了,伤根基。”
林野点点头,把兽骨小心地揣回怀里。他知道族长说得对,这力量来得太容易,必然要付出代价。
那天下午,部落里杀了一头被定住的骨甲兽,炖了记记两大锅肉汤。林野被推到主位上,老人们轮流给他敬酒,孩子们围着他问东问西,连平时总跟他抢猎物的几个壮年汉子,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敬畏。
只有虎子坐在他身边,闷头喝着肉汤,半天没说话。
“咋了?羡慕啊?”林野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虎子抬起头,嘴里还叼着块肉:“不是羡慕。我在想,黑狼谷的人肯定会回来报复。他们知道你有这宝贝,说不定会倾巢而出。”
林野心里一咯噔。他光顾着高兴了,倒把这茬忘了。黑狼谷的人睚眦必报,今天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善罢甘休。
“那咋办?”林野问。
虎子抹了把嘴:“我听说东边的断骨崖,有很多上古留下的骨头。你那骨篆不是要找更多刻字的骨头才能变强吗?要不咱们去碰碰运气?多找几个字,就算黑狼谷的人来了,咱们也不怕。”
林野愣住了。他没想到虎子会这么说。
其实昨晚梦里,那个白胡子老头也提过断骨崖,说那里有刻着“飞”字的龙骨。当时他只当是梦话,没往心里去,现在被虎子一提,倒觉得这是个办法。
部落里现在看似安稳,实则危机四伏。黑狼谷的威胁像把悬着的刀,随时可能掉下来。他必须变强,变得比现在强十倍、百倍,才能护得住部落。
“你真要跟我去?”林野问。断骨崖在千里之外,据说那里有会吃人的骨鹫,还有比骨甲兽更厉害的妖兽,凶险得很。
“废话,”虎子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咱俩从小一起掏鸟窝,一起跟野猪打架,你想甩下我?门儿都没有!”
林野看着他结实的肩膀,心里突然热乎乎的。他低头摸了摸怀里的兽骨,骨片温润依旧,像是在回应他的心意。
“行,”林野抬起头,眼里闪着光,“明天一早就走。”
夜幕降临时,林野躺在自已的石屋里,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摸出兽骨,借着月光端详着上面的刻痕。突然,他想起白天驱动“破”字时,除了疲惫,脑子里还闪过个模糊的念头——那裂开的岩石里,好像藏着点什么东西,只是当时没看清。
“难道这骨篆还有别的用处?”林野喃喃自语。
他决定明天出发前,再去看看那块岩石。说不定,这“破”字不光能劈石头,还能发现些隐藏的秘密。
窗外的月光透过石缝照进来,落在骨片上,三个刻痕在暗处隐隐发亮。林野握紧兽骨,心里有种预感——这次断骨崖之行,恐怕会比他想象的还要惊险,也还要……精彩。
他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三道金痕正缓缓流动,像三条蛰伏的小蛇,等待着被唤醒的那一天。而千里之外的断骨崖上,一具巨大的龙骨正埋在岩层里,眼窝的位置,似乎有微光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