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侯府最大的田庄遭了水灾。
庄头报上来的损失惊人,请求拨大笔银子赈济。
「婆母,侯爷。」
苏晚意主动请缨。
「媳妇想去庄子上看看,眼见为实。」
谢母正嫌麻烦,挥挥手。
「随你。」
谢云洲只淡淡瞥了她一眼。
到了庄子,庄头哭天抢地。
苏晚意没听他的。
她带着小莲和两个可靠的护卫,亲自下田查看。
「被淹的地,只有靠近河岸的低洼处,不过百亩。」
她指着大片完好的田地。
「其余六百亩,收成至少七成。你报的损失,是全部绝收」
庄头支吾,说不出来所以然。
苏晚意翻着庄头的账本。
「你报上需要赈济的佃户人数,三百余户。可我一路看来,这庄子连带附近村落,拢共不过二百户人家。」
庄头冷汗直流。
「贪墨灾款,虚报损失,欺瞒主家。」
苏晚意声音冷下来,拍桌道。
「你好大的胆子!」
庄头还想狡辩,苏晚意却果断下令。
「拿下!」
护卫立刻上前。
她雷厉风行,撤换庄头,清点存粮,亲自走访受灾佃户,按实际损失发放救济。
同时,她想起她娘家有个远房表叔,为人老实懂农事。
「写信,请表叔来暂代庄头。」
事情处理得干净利落。
不仅稳住了局面,追回了部分贪墨,最后盘点,竟还略有盈余。
消息传回侯府。
谢母愣住,直呼不可能。
可苏晚意就是做到了。
她自己做到的,我全程没有插手。
谢云洲蹙眉看着送来的详细呈报。
再看向苏晚意院子的方向时,眼神不再是轻视或探究,而是带上了一丝凝重和忌惮。
苏晚意站在田埂上,看着重新燃起炊烟的村落,晚风吹动她的裙摆。
一种从未有过的力量感,充盈全身。
她不再需要时时刻刻寻求我的指引。
她开始相信自己能立得住。
只是她还像个小姑娘一样,寻求夸奖。
「沈姐姐,我做的怎么样」
我摸了摸她的头。
「晚意,你很厉害。」
苏晚意红了眼睛,哽咽道。
「我刚入门时,侯府上下都说,我和姐姐长得像,说我是姐姐的替身,我现在......」
我打断了她。
「苏晚意。」
「你是你自己。」
城南桂花巷的秘密,很快查清了。
那女人,是谢云洲养的外室,姓柳,懂些调香。
那特殊的冷香,正是出自她手。
小莲回来汇报。
「据说,有安神之效,但用久了,会让人精神恍惚,依赖成瘾。」
好你个谢云洲。
当年对我用,如今又想故技重施控制苏晚意
「该让这香,见见光了。」
我冷笑。
机会很快来了。
谢云洲在府中设宴,款待几位重要的客人,其中就有那位刚升任御史的清流,张大人。
柳氏被安排捧着新调的香,在谢云洲与张御史于水榭密谈时,不小心迷了路,撞了进去。
她鬓发微乱,衣襟上沾着香粉,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香盒。
最刺眼的是,她腰间挂着的,赫然是谢云洲贴身的双鱼玉佩。
张御史的脸当场就沉了。
谢云洲惊怒交加,低吼道。
「贱人!谁让你来这里的!」
柳氏吓得花容失色,语无伦次。
「侯爷,我......我是来送新调的香......」
场面极其难看。
谢云洲百口莫辩。
张御史拂袖而去,留下一句。
「谢侯爷,真是好雅兴,好家规!」
谢云洲颜面扫地。
苏晚意在正院忍着笑意地陪着气病了的谢母,
「婆母别气坏了身子,侯爷......侯爷定是一时糊涂......」
谢母气得直捶床。
「那个孽障!那个下贱胚子!丢尽了侯府的脸!」
苏晚意垂眸,掩去眼底的冷光。
意识里却冲我欢快的笑。
谢云洲焦头烂额,忙着在外灭火。
谢母去庙里清修了。
侯府,一时竟成了苏晚意的天下。
苏晚意瞒着我,干了一件大事。
「是时候了。」
她说这话时,我有些懵。
是什么时候了
祠堂。
阴森,冰冷。
我的牌位,被扔在最角落的架子上,积了厚厚一层灰,连名字都快看不清。
苏晚意亲自端来水盆,拿起干净的布巾。
她擦得很仔细,很慢。
灰尘拂去,露出「永昌侯夫人,沈氏知微之位」的字样。
「姐姐。」
苏晚意低声念叨,更像是说给我听。
「委屈你了。」
她亲手将我的牌位,从阴暗的角落捧出。
在几个特意挑选的,曾经伺候过我,如今被谢母打压的老仆面前,郑重地,摆在了祠堂正中最显眼的位置。
与谢家先祖的牌位,并列。
我被震惊的说不出话。
一种莫名的心绪油然而生。
我从前,只是想借她的身体报仇。
我帮她,是因为报仇前,要先铺路,要拿回权利方便行事。
只是不知何时,我和她,竟都开始真心对待彼此。
女人间的情谊,总是惺惺相惜。
烛火跳跃,苏晚意映照着牌位上金漆描的名字。
「看着吧。」
苏晚意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我灵魂深处的力量。
「快了。」
府中的风,悄然转向。
那些曾经轻慢的下人,看向苏晚意的眼神,多了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