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吱呀——
柴门从里面拉开。
萧玥站在门内,旧棉袍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比凛州风雪更刺骨的冰寒。
目光落在门外雪地里那个狼狈不堪、涕泪交加的男人身上,平静得像看一块路边的石头。
沈砚辞看到她,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挣扎着想爬起来。
玥儿！你肯见我了！你......
话未说完,被萧玥冰冷无波的眼神钉在原地。
沈大人,她的声音平直,如同宣读公文,此处是凛州,不是京城。本宫在此,很好。无需挂念。
不,不好！这里怎么会好
沈砚辞嘶声喊道,试图抓住她的衣角,却被她不动声色地避开。
是我的误会把你害成这样,我补偿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们......
沈大人,萧玥打断他,语气依旧淡漠。
你口中的‘好’,本宫受不起,更不稀罕。
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嘴唇哆嗦着。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狐裘沾满泥雪,他浑然不觉,只是仰着头,用一种近乎乞求的、卑微到尘埃里的眼神望着萧玥。
都是云染那个贱人,我该带着她一起来给你赔罪。
他猛地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记耳光！力道之大,在寂静的雪夜里发出清脆的响声,嘴角瞬间渗出血丝。
这一下,是还你宫宴受辱！
啪！又是一记更狠的耳光,抽在另一边脸上,半边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这一下,是还你地牢九十九鞭！
这一下,是还你玉簪碎裂！
这一下,是还你被污物砸身！
这一下......
他像是疯魔了一般,跪在雪地里,左右开弓,一下又一下,用尽全力狠狠抽打着自己的脸。
清脆的耳光声在风雪中回荡,一声比一声沉重。
鲜血从他嘴角、鼻孔涌出,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晕开刺目的红。
那张曾经清俊儒雅的脸,此刻布满血污和指痕,狼狈不堪,如同一个最卑贱的囚徒。
九十七。
九十八。
九十九。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哑地吼出九十九。
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骨头,向前重重扑倒在雪地里。
脸颊埋在冰冷的雪中,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发出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
还清了,我还清了......玥儿......他艰难地抬起头,满脸的血污混着雪水,眼神涣散而绝望,却死死盯着萧玥,你,原谅我了吗
萧玥站在门内,风雪卷起她的衣袂。
她静静地看着雪地里那个自虐到不成人形的男人,看着他脸上纵横交错的血痕和肿胀,看着他眼中卑微到极致的乞求。
那双曾经沉寂如冰湖的眼底,没有怜悯,没有快意,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她缓缓地、极慢地摇了摇头。
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无法撼动的决绝。
她的声音穿过风雪,清晰地落在沈砚辞耳中,比冰锥更冷。
鞭子是你打的。痛,是我受的。你如今打自己,伤的是你的皮肉,流的是你的血。与我何干
她微微垂下眼帘,目光扫过他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本宫这里,你欠下的,永远还不清。
带着你的悔恨,你的誓言,还有你的血,滚出凛州。
她微微扬起下巴,寒风卷起她鬓边的碎发,露出那双沉寂如万载玄冰、再无一丝温度的眼眸。
砰地一声,关上了厚重的木门。
门栓落下的声音,冰冷而干脆。
风雪呜咽着席卷而过,很快便将门外雪地上的血迹和那个蜷缩抽搐的身影,一点点吞噬在无边的黑暗与酷寒之中。
院墙的阴影里,厉戎悄然静立,铁甲凝霜,黑发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