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萧玥裹着狼毛毯子,在昏暗的油灯下勾画炭火的分配。
毯子是厉戎亲自送来的,很厚实,也很温暖。
她的手指不再像之前那么僵硬,冻疮也不似之前那边刺痛生疼。
窗外,风声呜咽,如同野兽的悲鸣。
一阵马蹄声突然由远及近,踏碎了夜晚的寂静,最终,停留在萧玥那残破的院墙之外。
萧玥的动作猛地顿住,笔尖的浓墨滴下,在纸上留下一小团墨迹。
这个时辰,谁会来
一种莫名的不安攫住了她。
她放下笔,起身,没有点灯,悄无声息地走到糊着厚厚油纸的窗边,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戳开一个小洞。
惨淡的月光混着雪地的反光,勉强照亮了院门外。
一个人影佝偻着背,几乎站立不稳,双手死死扒着冰冷的柴门栅栏。
他穿着一件沾满泥污冰碴、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华贵狐裘,头发散乱地黏在额角和冻得青紫的脸上。
嘴唇干裂出血口子,每一次喘息都喷出大团白雾,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那张脸,即使被风霜摧残得几乎脱形,即使狼狈至此,萧玥也一眼就认了出来。
沈砚辞。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
所有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她僵立在原地,指尖戳破窗纸的冰冷触感,此刻却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
他怎么来了
他怎么敢来！
门外,沈砚辞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支撑着没有倒下。
他透过柴门的缝隙,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透出微弱灯光的屋门、
浑浊布满血丝的眼里,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浓得化不开的痛苦悔恨。
玥......玥儿......我是砚辞哥哥啊。他嘶哑的声音破碎不堪,被寒风撕扯着,带着哭腔。
他猛地向前一扑,整个身体重重撞在柴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抠住冰冷的木条。
求你,开门让我看看你......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崩溃的哭喊,在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凄厉刺耳。
是我被猪油蒙了心,信了那贱人的鬼话！
巨大的痛苦让他语无伦次,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哽咽。
他猛地用额头狠狠撞向柴门,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都是云染,是她换了赈灾的米,是她拿了你的首饰去沽名钓誉,是她,是她构陷你！是她蒙骗了我！
他嘶吼着,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向了那个已经被他驱逐的女人。
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他心底那噬骨的罪孽感。
玥儿！原谅我！求你原谅我这一次！
他涕泪横流,隔着门缝,对着那扇紧闭的门哀求,声音卑微到了尘埃里。
跟我回去,我们回京城。我发誓,我沈砚辞对天发誓。从今往后,我只信你一个人,再也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我用我的命发誓！玥儿,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们回去......
那一声声玥儿,那卑微的祈求,那推卸责任的嘶吼,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萧玥早已结痂的心口。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咙,让她几乎干呕出来。
原谅回去再信他
那些宫宴上的羞辱,地牢里的鞭笞,破碎的玉簪,被碾过的手指,焚烧的梧桐,还有那漫天的流言和砸在身上的臭鸡蛋......
一幕幕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撕裂了她强行筑起的平静。
恨意,冰冷刺骨、淬着剧毒的恨意,如同沉寂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