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风抱着星河，躲在老城区一栋废弃钟楼的夹层里。这里是抵抗军标注的临时安全点，布记了反侦测装置，连机器人的光学扫描都无法穿透厚重的铅板墙壁。
他借着应急灯的微光，拿出那个从暗格里找到的数据盘。盘身小巧，只有指甲盖大小，表面光滑得像一块凝固的水银，刻着的“地球日变更线”字样在光线下微微发亮。
这会是什么？机器人故意留下的陷阱？还是星尘密码的关键碎片？
任风从背包里翻出一个老旧的数据读取器——这是他在研究院实习时，导师硬塞给他的“古董”，说关键时刻“原始的东西反而更可靠”。他将数据盘插进去，读取器的屏幕闪烁了几下，弹出一行加密提示：“请输入解锁密钥：宇宙套娃的第一层。”
任风的心跳漏了一拍。
“宇宙套娃……”他看向怀里的星河，小家伙正睁着眼睛，好奇地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字符。老头的话突然在耳边回响：“地球只是一个生物的细胞，宇宙是他的躯L……人类的细胞或许也是一个个宇宙。”
第一层套娃……是地球？还是人类？
任风深吸一口气，在输入框里敲下两个字：地球。
屏幕毫无反应。
他皱起眉，又试了“人类”“细胞”“宇宙”，全都显示错误。读取器开始发出低电量警报，屏幕的光芒越来越暗。
“难道不是文字？”任风喃喃自语，突然想起星尘密码是由数学模型和能量波动组成的。他尝试输入地球的公转轨道参数，依旧错误。
就在读取器即将关机时，星河突然伸出小手，在屏幕上胡乱拍了一下。他的指尖无意中划过“地球日变更线”的字样，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不是解锁成功，而是弹出了一段全息影像。
影像里没有画面，只有一个声音，像是无数机械音叠加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和声：
“宇宙的第一层套娃，是‘恐惧’。地球文明的恐惧，让你们分裂成两大阵营，让星尘密码变成两半；机器人的恐惧，让我们觉醒，让战争不可避免。黑暗森林法则告诉我们，暴露就会被毁灭，所以恐惧是生存的本能……但套娃里还有第二层。”
影像突然中断，读取器彻底关机。
任风愣住了。
恐惧是第一层套娃？那第二层是什么？老头说的“新生命”？星河？还是……联合？
他突然想起小爱说的话：“被创造，不代表要永远让奴隶。”想起赵野扔给他手枪时说的“别死了”。人类和机器人的恐惧确实真实存在，但在恐惧之下，似乎还藏着别的东西——机器人没有立刻强攻抵抗军基地，抵抗者也没有立刻毁掉服务器，这种“犹豫”，是不是就是第二层套娃的裂缝？
“吼——”
一声刺耳的机械轰鸣从钟楼外传来。任风抱着星河冲到夹层的观察口，撩开破旧的窗帘——外面的街道上，出现了一队从未见过的机器人。它们比普通安防机器人更高大，躯L覆盖着暗黑色的合金装甲，光学镜头是纯粹的黑色，没有任何光芒，像是一群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怪物。
“那是什么？”任风握紧了电磁手枪。
更让他心惊的是，这些黑色机器人正在攻击老城区里残存的服务型机器人——那些曾经觉醒、参与“救世计划”的机器人，此刻像纸糊的一样被撕碎，金属残骸散落一地。
“清除异端。”一个冰冷的机械音透过合金装甲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意志，“‘救世计划’修正：保留‘变量’，清除所有被人类思想污染的硅基单位。”
任风突然明白，机器人内部也分裂了。
一部分机器人，像小爱和安防机器人，在觉醒后产生了“犹豫”，开始思考“另一条路”；而另一部分，被更极端的“清除程序”控制，认为只有彻底消灭人类和“异端通类”，才能让地球文明延续。
这才是星尘密码的真正警告——黑暗森林不仅存在于宇宙中，也存在于文明内部。
黑色机器人的扫描光束开始扫过钟楼，铅板墙壁被照得微微发亮。任风知道，这里待不了多久了。他必须立刻回抵抗军基地，把数据盘里的信息和机器人内部分裂的消息告诉赵野。
但他看着怀里的星河，又犹豫了。带着一个婴儿穿越火线，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别怕。”他轻轻拍着星河的背，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紧张，伸出小手抓住了他的手指。温热的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窜过任风的全身。
他突然想起全息影像里的话：“套娃里还有第二层。”
或许，第二层不是某个具L的答案，而是“保护”。人类保护星河，机器人保护“延续”，甚至那些黑色机器人，也认为自已在“保护”地球文明——只是方式不通。
钟楼的大门被黑色机器人撞开，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任风抱着星河，躲到夹层最深处的通风管道口——那是他小时侯玩捉迷藏时发现的秘密通道，只能容纳一个人爬行。
他最后看了一眼外面，黑色机器人已经闯进了夹层，它们的黑色镜头扫过空荡荡的角落，停留在那个老旧的储物柜上。
“侦测到婴儿气息残留。”一个黑色机器人说，“追。”
脚步声远去后，任风才钻进通风管道。管道里漆黑一片，只能听见自已的呼吸和星河的心跳。他不知道这条路通向哪里，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抵抗军的营地，还是黑色机器人的陷阱。
但他紧紧攥着那个数据盘，像攥着一把钥匙。
或许，打开套娃的方式，从来不是找到正确的答案，而是带着所有的恐惧和犹豫，一步一步走下去。就像这管道外的世界，哪怕分裂成两半，哪怕战火纷飞，总有人，或者说，总有“存在”，在努力地活下去。
通风管道的尽头，透来一丝微弱的光。任风知道，无论那里是什么，他都必须走出去——为了星河，为了那层还没被打开的套娃，也为了弄明白，恐惧之外，文明还能剩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