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呸！放什么酸屁！我家秀秀就算是破鞋,那也比你们家满嘴喷粪、只会嚼舌根的闺女媳妇强百倍！
她可是好心为大家伙儿着想！有本事别到时候淹了家门口哭爹喊娘！
她骂得酣畅淋漓,凌秀秀在一旁听着破鞋二字,只觉得右手小指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仿佛又回忆起前世被陈文兵生生掰断时的剧痛。
她强压下翻腾的情绪,深深吸了口气。
凌秀秀冷静下来,知道光吵无益,必须拿出切实的替代方案。
她挺直背脊,那麻花辫的红头绳在昏暗中显得格外鲜亮。
七叔公,大伯大娘们,她声音不大,却清亮得压过了议论。
洪灾这事,宁可信其有。就算......就算只是我神经过敏。
她顿了一下,忍辱负重般垂下眼睑,复又坚定地抬起。
咱们村子西头那片荒地,土不肥水路也不通,年年收成有限。
不如趁现在春耕还早,全村劳力先集中起来几天,把那片洼地改修成几个大鱼塘,既能分流雨季洪峰,蓄水养鱼也能增加进项。
这不比抢着种那水一淹就绝收的低洼地强
她的话合情合理,将灾难预警巧妙转化成了可行的生产提议,甚至连一毛不拔的铁算盘听了也会多想想。
凌达成眼睛一亮,七叔公满是褶子的脸也缓和了几分,浑浊的眼珠闪过一丝意外,难得地冲凌秀秀点了点头。
嗯......这丫头......
后面还有点脑子没说出口,但语气已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修塘子是好事......
可问题是,现在开春,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啊！
谁家现在有闲工夫去挖坑刨土都赶着把种子播下去呢！
等忙完了春耕,秋后农闲了再商量。
先抢节气！过了节气,秋后等着喝西北风啊！
七叔公摆摆手,一锤定音,拐杖头又重重敲了下地砖,散了吧散了吧！干活儿去！
眼看着村民就要跟着七叔公和陈文兵这老成持重往外走,凌秀秀的心像被冰锥刺穿！
洪水就在这几日！
不能播啊！七叔公！乡亲们！
凌秀秀冲破周铁善下意识阻拦的手臂,猛地冲到祠堂中央,小小的身影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她脸色苍白,眼睛却亮得惊人,右手紧紧攥着,仿佛握着救命稻草。
她的声音因为急切而颤抖,却像钉子一样,钉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大家伙想想那水库！水位就在那极限边上挂着！
山上雪没化尽,动物现在都窝在高处,哪个敢往低洼跑
这是老天爷给的示警啊！就这两三天！
顶多两三天！洪峰就要下来了！
咱们现在要做的,是全村一起上河堤,加固！再加高！
下游那些低洼地里的种子......一粒都不能撒！
真要把种子播下去,那也是白白喂了龙王！
只能种山腰以上,地势高的地方！
现在去加固河堤,扩水渠,还来得及保住村子啊！
她一口气喊出来,胸膛剧烈起伏。
凌秀秀！
七叔公霍然起身,拐杖指着她的鼻尖,气得胡子直哆嗦,老脸涨红如猪肝,再没有半分慈祥模样。
你太、太不懂事了！得寸进尺！
一而再再而三！你一个黄毛丫头,乳臭未干！
我们祖宗几辈传下来的经验都不信,非要信你那套没影儿的鬼话！
你是要我们所有人都断粮去死吗！滚开！
最后一点支持的声音,也被七叔公的震怒压了下去。
村民们低着头,不敢看凌秀秀绝望的眼神,匆匆绕过她和周铁善,踏出了祠堂门槛。
祠堂里瞬间空荡下来。
只剩下七叔公余怒未消的喘息；
陈文兵嘴角那抹不易察觉的嘲讽；
凌达成无力跌坐回椅子的颓然叹息；
戚灵气得通红的脸；
周铁善默默站到凌秀秀身后那如山般沉重的背影,以及......
祠堂阴影中,凌秀秀瘦弱的身影钉在原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口袋里那只冻柿子几乎被她捏碎。
指尖的疼痛、前世大水的阴影、还有此刻窒息的无助感交织汹涌。
洪灾的倒计时,已在她心底无声地敲响,冰冷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