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半年后,我随祖母从寺庙归家。
踏入府门的那一刻,父亲和母亲早已在正厅等候。
父亲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微微一怔。
眼前的女儿,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的少女。
我从袖中取出一只绣工精致的香囊,递给他:
这是女儿亲手制的安神香囊,父亲日夜操劳,佩着能宁神静气。
父亲接过香囊,指尖摩挲着上头细腻的纹路,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针脚细密,药材配伍也得当,不错。
母亲见状,连忙笑道:昭宁如今这般懂事,不如跟着我学掌家吧你姐姐,唉,不提也罢。
我垂眸,掩去眼底的冷意,温顺道:女儿愿为母亲分忧。
接下来的日子,母亲开始手把手教我理账、待客、调度仆役。
我学得极快,甚至能指出账册中几处纰漏,让母亲又惊又喜。
那夜暴雨倾盆,雷声轰鸣,府中众人早已歇下。
我正倚在窗边看书,忽听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夹杂着微弱的哭喊。
管家提着灯笼匆匆去应门,不多时,却慌慌张张地跑来禀报:
二小姐,大小姐回来了!
我合上书卷,眉头微蹙:带她进来。
片刻后,两名婆子搀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女子踏入厅中。
她浑身湿透,衣衫破烂不堪。
裸露的皮肤上布满青紫淤痕,脸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发丝黏在惨白的脸颊上,活像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游魂。
李昭华抬头看见我,眼中瞬间迸出泪光,踉跄着扑过来抓住我的裙角:
昭宁,救我。
我示意婆子退下,缓缓蹲下身,声音平静:
阿姐,你怎么弄成这样
李昭华浑身发抖,眼泪混着雨水滚落:那个畜生他不是人!他骗了我。
他根本不是什么江南陈家的嫡子,只是个欠了一屁股债的赌鬼!
我指尖轻轻拂过她脸上的伤痕:他打你
姐姐崩溃地点头,语无伦次地哭诉:
他酗酒,每次输了钱,回来就拿我撒气!有一次,他差点掐死我!
李昭华扯开衣领,露出脖颈上触目惊心的掐痕:
他还逼我去接客,说这样来钱快。
我不肯,他就把我关在柴房里三天三夜,不给饭吃。
我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翻涌的寒意:爹娘知道吗
李昭华猛地摇头,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我不敢回来,怕他打死我!
可是今晚他喝醉了,说要把我卖给妓院还债,我拼了命才逃出来。
她死死攥住我的手腕,身体不住的发抖:昭宁,我知道你恨我。
可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你救救我!我以后做牛做马报答你!
我沉默片刻,轻轻抽回手,站起身道:
阿姐,你先梳洗休息,这事我会禀明父亲。
李昭华瘫软在地,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口中仍喃喃道: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雨势渐歇,厅内只剩下姐姐凄厉的啜泣声在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