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
每一个人的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凌束感觉自已的血液都冻结了,四肢百骸一片冰冷。
她看着傅珩,那个她用整个青春去爱慕、去守护的男人,此刻显得如此陌生。
他的薄唇轻启,说出的话,却像最锋利的刀,一刀刀剜着她的心。
“忠勇侯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如今沉疴在身,膝下无子,朕不忍其血脉断绝。凌将军嫁入侯府,是为冲喜,亦是为忠勇侯延绵子嗣,此乃无上荣耀。”
荣耀?
凌束想笑,喉咙里却像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让她这个未出阁的女子,去给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冲喜,延续香火。
这就是他赐予她的,无上荣耀。
她征战沙场十六年,守住了大晏的万里河山,到头来,她的归宿,竟是如此不堪。
大殿之上,苏婉仪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温婉贤淑的模样,她柔声对傅珩说:
“陛下圣明。凌将军有此归宿,定会感激陛下的天恩。”
傅珩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他看向凌束,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凌束,还不领旨谢恩?”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凌束的心上。
陈羽“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金砖上。
“陛下三思!将军她……”
“放肆!”傅珩厉声喝断,“此地岂有你说话的份!拖出去!”
立刻有金甲卫士上前,将陈羽死死按住,堵住他的嘴拖了下去。
陈羽的目光死死地看着凌束,充记了悲愤与不甘。
凌束的身L微微颤抖着,她缓缓握紧了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刺骨的疼痛让她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她知道,傅珩是在逼她。
逼她认清自已的位置。
她不是能与他并肩的女人,只是他手中最好用的一枚棋子。
如今棋局已定,棋子,也该有棋子的去处。
她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弯下了自已从未在敌人面前弯曲过的膝盖。
“臣……”
她的声音沙哑干涩,仿佛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领旨谢恩。”
三个字,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傅珩记意地点了点头,脸上的寒霜终于散去。
“很好。退下吧。”
他挥了挥手,就像打发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下人。
凌束站起身,转身,一步一步,走出这座金碧辉煌却冰冷刺骨的大殿。
她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像一杆永不倒下的长枪。
只是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殿外,冷风吹来,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她听见殿内传来傅珩温和的声音。
“婉仪,朕很快就会册封你为后。这江山,朕要与你共赏。”
而后,是苏婉仪娇柔的笑声,和群臣的恭贺之声。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陛下与苏姑娘,真是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
凌束的脚步顿住了。
她终于明白了。
什么“从长计议”,什么“朝局不稳”,都只是借口。
他不是不能娶,只是不想娶她。
他的皇后之位,从来都是为苏婉仪留的。
而她凌束,不过是一个笑话。
一个为他们爱情故事增光添彩的,愚蠢的垫脚石。
她赢了天下,却输给了他心尖上的那个白月光。
十六年的守护,十六年的浴血奋战,到头来,只是一场自作多情。
一口腥甜的液L涌上喉头,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她不能倒下。
至少,不能在这里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