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可是,就在当日深夜。
舒愿从梦中惊醒,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猛地坐起身,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搏斗。
窗外月光惨白,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地板上,竟然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她竟然……梦见了闻人晦。
梦里,他站在一片灰暗的虚无中,面容憔悴,眼神哀伤地望着她。
声音沙哑地问道:小愿……
我又梦见你了……小愿,我已经好久没有看见你了……
我知道错了,我好想你……能不能原谅我
小愿,你走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在后悔……
而她只是冷漠地看着他,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转身就走。
余光中,他仍怔怔地站在原地,伸出手想要挽留。
可她的背影却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刺眼的白光中。
那之后,舒愿便醒来了。
她喘着气,攥紧了被角,指尖微微发抖。
她不明白,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明明……她对那个世界、对闻人晦,都已经没有任何留恋。
为什么还会梦到他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些痛苦的回忆——
他冷着脸,让人废掉她的双手。
将她关进狗圈里,任由恶犬撕咬。
眼睁睁看着她在冰河里挣扎,却选择去救舒存意,而她的孩子……
也最终没有保住。
光是想到这些,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
没关系,这些都是梦而已……
我已经离开那个世界了……不可能再遇见他了……
她低声安慰自己,可细微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却显得格外脆弱。
也许是因为,那些痛苦太过于深刻。
以至于到了今天,只要想到那个人,想到他做的一切,她就忍不住瑟瑟发抖。
一直到凌晨,她都始终没能闭上眼,只是视线忽然落在床头的画册上。
温暖灵动的笔触,让她想起了江奚言。
无数次送她回家之后,他都曾认真地对她说: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随时叫我。
小愿,你并不是孤身一人,像你说的,我们现在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想到他真诚温暖的目光,和那张面上诚挚的笑容,她心里情不自禁一暖。
……我会保护你的……
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却莫名让她安心下来。
她闭上眼,深呼吸了几次,终于慢慢平复了情绪。
第二天清晨,舒愿像往常一样出门上班。
清早的阳光带着几分寒意,她裹紧围巾,快步走向地铁站。
可一路上,她总觉得有一道视线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她几次回头,却只看到匆匆而过的行人,没有任何异常。
难道是因为,最近太累了吗……她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不再多想。
工作一整天后,舒愿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
今晚,她和江奚言约好了一起吃饭。
想到他可能会像往常一样,正在楼下等着她,她的心情不自觉地轻松了几分。
然而,当她下班收拾好东西时,却接到了江奚言的信息,说今天在地下车库接她。
她走到地下车库时,发现江奚言已经站在车旁,似乎等了有一会儿了。
你今天怎么在车库等我……舒愿有些意外,笑着走过去。
不是说好在餐厅见吗还要麻烦你跑一趟,好辛苦。
她说着,手轻轻碰了下他的手掌。
分明是简单至极的一个动作,江奚言却似乎怔了怔。
面对她的问题,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着回应。
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似乎迟疑了一下,才淡淡地笑了声,点了点头,替她拉开车门道:
没什么,只是想了下,觉得来接你可能会让你更方便一些。
快上车吧。
舒愿微微一愣。
今天的江奚言……似乎有些奇怪。
但是她没有多想,轻轻关上了车门。
车上,气氛异常沉默。
江奚言专注地开着车,一句话也没说,完全没有平时那种兴致勃勃分享日常的样子。
他的侧脸在昏暗的车内灯光下,显得格外冷峻,似乎瘦了一些。
看起来甚至……有些陌生。
你今天怎么了舒愿试探性地问道,难道是工作不顺利吗
没事。他简短地回答了一句,声音低沉极了。
接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紧接着补充道:
只是早上起床,发现有些感冒罢了,没什么事情,不用为我担心。
他语气极力显露出正常,然而,舒愿却觉得其中隐约透着一丝异样。
她皱了皱眉,没再多问。
餐厅里,服务员热情地递上菜单,推荐道:
我们店的姜母鸭是招牌菜,两位要不要尝尝
舒愿刚想点头,对面的江奚言却突然开口:不要这道。
他低头认真看着菜单,语气随意极了,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话。
舒愿的手指微微一顿,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江奚言……怎么会知道她不吃姜
她记得很清楚,虽然两人之前一起出去玩时,也吃了不少饭。
但是,她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起过,自己不喜欢吃姜的事情。
而知道这件事的……有也只有那个人……
只有他,会在每次用膳之前,不厌其烦地为她强调,不许她的膳食中出现任何一片姜。
舒愿的指尖悄悄攥紧了菜单,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点完了其他菜。
用餐过程中,她状似随意地提起:
对了,我们周末不是约好去游乐园吗你可别迟到啊。
江奚言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笑:好。
那一瞬间,舒愿的血液几乎凝固。
——他们根本就没有约定过什么游乐园……
而此时,他面上奇怪的笑容,也终于有了解释。
尽管他极力掩饰,可一个人的气质和眼神是很难伪装改变的。
不是江奚言那种阳光灿烂的笑,而是……带着几分阴郁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猛地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微微发抖。
一时间,心简直沉到了谷底。
你不是江奚言……是不是
对面的江奚言缓缓放下筷子,眼神逐渐变得幽深。
他没有否认,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眉头轻轻皱起来。
你到底……是谁舒愿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尖锐。
地下车库的昏暗灯光、异常的沉默,知道他不吃姜……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她脑海中成形,让她几乎窒息。
——闻人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