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一年后。
法国南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石板路上。
咖啡馆的露天座位上,一个男人安静地坐着,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衫,眼神空洞,与周围的闲适格格不入。
如果不是间歇性的系统惩罚让他看起来比同龄人苍老太多,没人会把他和一年前那个不可一世的顾家大少联系起来。
整整一年了。
他像个不知疲倦的信徒,追寻着神明消失的轨迹,走遍了半个地球。
他去过所有她可能会驻足的地方——佛罗伦萨的艺术馆,爱琴海边的白色小镇,北海道无人的海岸线。
每一次,当他以为终于要触摸到她的影子时,等来的,都只是她早已离开的证明。
一张刚被画廊售出的画,旅馆登记簿上一个已经被划掉的名字,路人回忆里那个"眼神很悲伤的东方女孩"。
她像个幽灵,永远快他一步,精准地、残忍地,从不让他靠近。
而那个名为"报应"的诅咒,早已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如影随形。
找不到她,"获得原谅"的任务就永远无法完成,惩罚也永无止境。
有时候是在深夜里,突如其来的电击让他从床上滚落。
有时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逼他跪在地上。
更多的时候,是强迫他用自己的嘴,一遍遍复述那些他曾对她说过的话。
起初是撕心裂肺的痛苦,后来是深透骨髓的悔恨,现在......他已经习惯了。
甚至,有些麻木。
他想,这或许就是她当年的感觉。
他变了。
不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顾家大少。
他学会了说谢谢和对不起。他会在路边给流浪汉买一个面包。
他会安静地听一个陌生人,讲完他一生的故事。
他变得,越来越像一个正常人。
可他知道,他再也变不回一个完整的人了。
他的灵魂,缺了一块。那一块,名叫许念晚。
苏晚柔来找过他一次。
她哭着求他,回到以前的生活。
她说,顾家已经摆平了舆论,只要他回去,他依然可以拥有一切。
顾言深只是摇了摇头。
晚柔,你走吧。他说,我跟你的婚约,早就解除了。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看着苏晚柔震惊的眼神,第一次,感到了释然。
那些他曾经以为很重要的东西--身份,地位,财富,女人。
在日复一日的痛苦和寻找中,都变得一文不值。
他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找到她。
然后,对她说一句对不起。
即使她听不到。
即使她不会原谅。
他也必须说出口。
这天,他在街上,看到一个画廊,正在举办一场小型的匿名画展。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画廊的墙上,挂着十几幅画。
画风,他很熟悉。
他看到了一片黑色的海,海上有一个孤独的数字99。
他看到了一个灰色的房间,一个男人把一个女孩踩在脚下。
他看到了一个破碎的鸟笼,里面空无一物。
......
他看到了她所有的痛苦。
在画廊的尽头,最后一幅画。
画上,是一片金色的向日葵花田。
阳光灿烂,一个模糊的背影,走向远方。
画的右下角,没有署名。
只有一个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符号--一只展翅的海鸥。
是她!
顾言深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
他冲到画廊老板面前,抓住他的手臂,声音颤抖:这些画的作者呢她在哪里
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法国男人,被他吓了一跳。
先生,请您冷静。
他说,这位女士只是委托我办展,她本人......已经离开很久了。
去哪了顾言深追问。
老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只留下一个信封,说如果有一个看起来‘很悲伤’的东方男人来问起,就把这个交给他。
老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
没有署名。
顾言深颤抖着手,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