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马车上,我攥着袖口一言不发。
谢昭楠骑马跟在驾车旁,他同我一样沉默着。
刚踏入房门,我便屏退侍女。
苦撑了一整日的笑容终于崩塌,我跌坐在冰凉的地上。
我不死心的拿来那枚妆台上的铜镜。
可铜镜里女孩的模样却十分狼狈。
不像是大梁国最尊贵的公主。
反而像是戏文里被负心汉抛弃的怨妇。
我苦笑一声,将铜镜缓缓放回。
脑中突然闪过谢昭楠被母后询问时点头的模样。
他竟然连替我圆谎都这般勉强。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熬过去,转眼便已过了七年。
这七年间,谢昭楠从未碰过我。
我托人从北疆带来一条狐裘。
谢昭楠每次出征,我都披着狐裘站在城楼上目送他远去。
"公主何必自苦?"嬷嬷第无数次劝我,"谢将军他心不在此......"
这是满朝皆知的事,可以瞒得住,一年,三年但瞒不了七年。
我摩挲着狐裘的下摆。
如果......
如果这真是他送给我的就好了。
第七年开春。
谢朝楠出征时中了埋伏。
消息传回时,我正和嬷嬷在插花。
海棠花"啪嗒!"的一声掉在地上,花瓣四散。
七天七夜不眠不休。
我求父皇将太医院半数御医都塞进了军营。
当他终于睁开眼时,我正用帕子给他擦拭额头的汗。
他烧的糊涂,反而一把握住我的手。
我心想,或许谢昭楠只是木讷。
终日征战沙场,不懂得表达心意。
反而在意识模糊不清时才能顺从自己的本心,面对自己的真实情感。
我微微一笑,温柔地反握住他的手。
他开口说了句:"婉儿......"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
成亲七年,我从不曾听谢昭楠提到婉儿这个名字,亦不曾听任何人提起过。
我轻轻抽回手,像过去七年的无数次那样替他也好被角转身离去。
"嬷嬷可曾听过婉儿这个名字?"
嬷嬷若有所思:"丞相府千金,名为林婉儿。"
"正值花信之年,但至今尚未婚配。"
"外界都传是否这相府千金,相貌丑陋又或是有什么疾病。"
闻言,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仍不敢继续去想。
我终究还是去见了林婉儿。
不是以定远侯之妻的名义。
而是以大梁公主的名义。
丞相府没有想象中的奢靡华贵。
相比于朝中其他官员,府中装饰可谓简约至极。
没有假山流水,只有几株开的极好的梅花。
她坐在廊下煮茶。
哪怕只是一个背影,我也知道她的面相一定是温柔惹人怜惜。
她......像一株将折未折的梅花。
"民女参见公主。"她欲起身行礼。
却突然捂住心口剧烈咳嗽起来。
苍白的面颊泛起病态的红晕。
我下意识扶住她单薄的肩膀,触手一片嶙峋瘦骨。
她的小鹿般的眼睛却极亮,像是燃着最后一簇火苗:
"早该去拜见公主的,只是这身子......"
"心疾吗?"我打断她。
她微微一怔:"嗯。"她的声音低如蚊虫。
"婉儿为何已到这般年纪还未婚配?"我装作不知。
"心念一人,旁人如何待我好,我都接受不了。"
她倔强的说着,脸上微微有了些血色。
"那你宁愿受别人流言蜚语编排你?"
她不是样貌丑陋,就是患染恶疾的流言已经传到了嬷嬷耳中。
所以我猜,她也一定知道。
坚守到现在还不愿接受婚配,不知道她是跟丞相如何抗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