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幕后的野心家
关雎宫中,彭芃瑚对周盈等人说道：宣华郡主和罗锋关系亲密,几近定了终身,此事估计就连端王殿下也是知情并允许的,毕竟他可是多番宴请这位禁军统领,态度亲切有如对待自家子侄,也算某种程度上的翁婿相宜了。
啊此乃皇叔家事,连太后和陛下都不曾听闻,你是打哪儿得来的消息
周盈脑袋有些发懵,彭芃瑚看了看四周,挥挥手示意众女凑近些,等大伙儿围成一个圆后才低声说：我舅母家有个亲戚是端王殿下的侍妾,这些都是她传出来的,而且她还说曾不小心撞见过宣华郡主同罗锋私会,两人十分亲昵……如同做了夫妻一般。
嘶——
秦依瑟听罢倒吸一口冷气,然后一拍谢逅雨大腿,嚷嚷道：原来如此！
怎么
众人目光都转到她身上,准备听她大发高论。
还能怎么我早就说宣华郡主体态好似妇人,不像没出阁的少女,那会儿你们还不信,现在总该夸奖我慧眼如炬了吧
谢逅雨嘴角抽了抽,呵呵笑道：你这又是尖叫又是拍我大腿,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哪吒闹海——惊天动地’的大发现呢,原来就这啊
周盈也有点想翻白眼,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行鼓励教育,所以对秦依瑟竖了一个大拇指,夸赞她道：不错,恭喜你又用对了一个成语。
秦依瑟听后喜滋滋地在旁傻乐,郝繁懿则摸了摸下巴,疑惑道：以宣华郡主的身份和教养,若她真与罗锋情投意合,完全可以正儿八经谈婚论嫁,何必做出这等事来
难不成端王只是把罗锋当年轻有为的后生看待,虽然招待他很热情,却并无将郡主许配给他的意思郡主无奈之下又实在春心萌动,所以……
谢逅雨想起不少曾看过的才子佳人话本,一时间都有些同情宣华郡主了,思及罗锋和春祺之间也有些不清不楚,不由愤慨地说：罗锋这狗男人,郡主何等美丽高贵,这般屈身于他,他居然还不知足,真是‘见了寿衣也想要——十足十的贪心鬼’！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若非端王殿下有意纵容,宣华郡主怎么可能如此行事连秦依瑟尚且看得出宣华郡主的异常,端王作为她亲父,又对罗锋有所了解,岂会对女儿的私情一无所知
郝繁懿不认可谢逅雨的猜测,说出自己的看法后又道：若一切果如我所想,那罗锋恐怕并非恭王的人,而是端王蓄意拉拢的对象。
郝姐姐你也把人心想得太坏了,说不定罗锋跟着恭王谋反,就是想要搏个从龙之功,好让自己更配得上宣华郡主呢
谢逅雨看过的那些话本在她心中不断发酵,让她不由脑补出一场大戏：罗锋和宣华郡主真心相爱,奈何端王认为罗锋身份地位与爱女不相匹配,所以表面客气以待,实际却棒打鸳鸯。罗锋年轻气盛,暗自在心底怒吼诸如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之类的热血话语,遂决定投靠恭王,期待谋反成功身居高位,好将美娇娘风风光光迎娶进门。
醒醒吧醒醒吧,瞧你这痴样儿,眼睛里都要冒星星了,你还真把罗锋当话本主角啦拜托,就算你想得没错,但他可是要伙同恭王谋反哎！咱们陛下又不是那种无道昏君！
秦依瑟狠狠敲了谢逅雨的脑袋,继续冷哼道：而且你刚刚不还嫌弃他花心,怎么想法莫名其妙又变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道歉,是我的错,我没有赞赏罗锋造反行为的意思,不管他为了什么,只要做出这等无君无父的举动,那都该死！
谢逅雨双手合十,致歉一切,周盈无心看她耍宝,凝眉半晌,忽然灵光一闪,右手握拳击在左手掌心,高声道：我明白了！原来问题出在宣华郡主身上！
娘娘所言何事
周盈整理了一下思绪,飞速说道：你们应该还记得陛下在巴陵遇刺的事儿吧他的行踪原本是保密的,可那群刺客却偏能找上门来,暗卫查了许久也没找到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可我不久前遇到温馨和宣华,温馨说她早就答应要送湘妃竹扇给宣华,你们说有没有可能陛下告诉过温馨自己会去一趟巴陵,而温馨又对宣华毫无防备转告于她,所以反贼才能派出刺客在巴陵蹲守,以逸待劳
这倒很有可能……毕竟大楚暗卫的本事大家都知道,若真是内部出了奸细泄露陛下行迹,没道理查了许久仍查不出来。唯有长公主那边,他们是怎么也难以盘查的,说到底这只是她和宣华郡主的闺中私语罢了。
郝繁懿话音刚落,辜丹便接着说道：前阵子宗庙异状频出,我们不是怀疑有宗室长辈暗中帮助恭王么如今想来,或许便是端王了。
那也就是说,恭王谋反的最大倚仗其实是皇叔
周盈心头一紧,站起身着急不已。
如今倒还说不好,谁知道是端王帮助恭王谋反,还是端王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郝繁懿思虑更深,眉宇间也笼罩上一层愁云,轻叹道：恭王谋逆总让我觉得有若儿戏,本以为是他能耐有限,陛下又得上苍庇佑,教我们在青龙帮直接窥破他的计划,这才显得他手段不高、本事不大,但如果他只是端王推出来吸引我们注意力的小丑,那陛下登基以来诸多波谲云诡之处反倒合理许多。
不管真相如何,温歧若对端王无有戒备,那他现在的处境必定十分危险。
周盈心头分外不安,最终决定赶去西暖阁报信。
这怎么行听你们这一分析,宫里的形势更混乱了,娘娘你出了关雎宫,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彭芃瑚拦住周盈,又道：再说都这时候了,陛下恐怕早已到了敬德宫,娘娘就算赶去西暖阁也只会扑空,何必置自己于险境
那怎么办难道你要我在这里傻等温歧他有危险！你知不知道稍有不慎,这就会要了他的命！
周盈抓住彭芃瑚双肩,情急之下握紧她的手,嘱托她道：彭姑娘,你父亲他们既已派兵围住宫门,还请你速去与他商议,就说事有不谐,陛下可能有危险,让他分出一些人手赶往敬德宫,不管接下来事态如何发展,先保住陛下才是正理！
郝繁懿见周盈心慌气喘,忙扶住她,对彭芃瑚说：娘娘所言极是,还望姑娘速速报与彭将军。
秦依瑟亦知事态紧急,拉着彭芃瑚便往外跑。
我和她一块儿去,我爹也在宫外,他能调动的人更多！
等等！这关雎宫中有温歧安排保护我们的人,让他们分出一部分跟着你们,以防撞上反贼！
说完这一句,周盈握紧拳头,仍决定主动出击。
你们别拦我,我若在此枯等心实难安,关雎宫的暗卫我带走几个,无论怎么说,总要尽我一份力才行。
谢逅雨急得团团乱转,辜丹拉住她,又对郝繁懿道：陛下待娘娘情深意重,娘娘既想做些什么,便由她去吧。这楚宫终究不是贼人的天下,只是赶往西暖阁应当不会有事。
也对,宫门既然已经被守住,反贼人手定不会多,若西暖阁都不安全,这关雎宫怕也不能久待。
郝繁懿说罢放开周盈,周盈提起裙边就往外冲,谢逅雨问她们几个要不要跟着去,郝繁懿摇头道：真要遇上什么事,人多了反而不利于藏匿躲避,还会连累暗卫顾此失彼,我们就不去添乱了。不过,我们倒是可以组织各宫宫人聚集起来,人多力量大,在反贼不可能携带大量武器进宫的情况下,这也是自保之策。还有碧桃姑娘,她先前被娘娘打发回长秋宫办事,此时还不知道真相,我们也得派人告诉她别再往敬德宫去才是。
谢逅雨点了点头,闭目祈祷,只希望温歧和周盈吉人自有天相,不要出事才好。
关雎宫中发生了什么,温歧一无所知,此刻他站在安太妃灵前,看着持刀走近的罗锋和惊慌失措的温歱,并没有露出多少吃惊的神色。
放肆！罗锋你疯了么本王是你的主子,你刚才说的什么胡话
温歱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指着罗锋骂道：你敢背主你这猪狗不如的货色,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面对温歱的狂怒,罗锋冷笑不语,温歧则问道：你背后究竟是谁
陛下何必非要弄个清楚明白做个糊涂鬼不好么
罗锋想来也看过话本儿,知道反派往往死于话多,没有洋洋得意长篇大论的打算,持刀就想要了结温歧。
不过他太自信,以为温歧是待宰羔羊,举刀欲砍之时空门大开,根本没留意在温歧身旁瑟瑟发抖的小太监,更没料到这怂巴巴的太监只是躬身向前一探,轻易就重击了他的腹部,在他还没回神之际便按住他的肩膀卸了他一条胳膊。
咣当一声长刀落地,罗锋没有质问盛老板是何人,而是立即吩咐手下道：快快动手,除掉陛下和恭王！
但暗卫们却比他反应更快,一部分人护住温歧,另一部分人则对叛变的禁军下手,打斗一时变得激烈起来。
朕始终觉得恭王之事另有幕后黑手推波助澜,所以一直纵容他逍遥法外,静候敌手出招,只可惜你的主子实在能忍,手段也高明,到今天才露出马脚。罗统领,你不想让朕死个明白,朕倒可以给你个机会把话说完,省得你上了黄泉路也不痛快。
哈哈哈哈！本王的好侄儿,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当面问本王就是,何必舍近求远
就在温歧审问罗锋之时,灵堂外突然闯进一队人马,手持武器将此地团团围住。
端王披坚执锐,大踏步走了进来,见到温歧身边的暗卫,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啊！好啊！侄儿颇有手段！皇叔我本以为你掌握了温歱谋反的罪证却不派兵查抄恭王府,是顾念所谓的兄弟情谊,起初还觉得你软弱难当大事,没想到你是早察觉出了不对劲,留着温歱想要钓鱼。
皇叔怎么是你你什么意思
温歱目瞪口呆地看着事态演变,发现自己脑子根本不够用。
蠢货！就你这点本事拿什么和皇帝斗你以为罗锋是你的知己,豁出身家性命也要助你谋逆呵呵,告诉你吧,是本王命他主动与你接触,也是本王让他教唆安太妃身边的侍女将你母妃毒害,其后又杀之灭口,为的就是逼你行险一搏,无奈何你皇兄多有防范,你终究还是杀不了他。
什么你！你这个狗贼！
温歱气到抓狂,但却无人多看他的丑态,温歧很快想明白了端王在这些事中扮演的角色,叹道：看来勋贵和朝臣们的闹腾,是皇叔在背后串连,就连宗庙里也有皇叔的人。朕怀疑过其他诸王,却不料你作为父皇最倚重信赖的兄弟,竟也有如此野心。
野心怎么,莫非上天注定只有你们长子才能继承大位本王事事比你父皇要强,更有军功无数,号称帝国猛虎,凭什么他继位便理所应当,本王有这想法就是野心
端王冷笑一声,指向已被暗卫擒拿的温歱。
不信你问问他,问问你亲弟弟,看他服气不服气
温歧没有去看温歱,他此前留下温歱虽有别的心思,但也未尝不是想给这个弟弟悔过自新的机会,事到如今温歱再难回头,他是失望也好,是自愧没有尽到长兄之责也罢,都已不愿再同温歱多说。
皇叔所言朕给不出答案,你想来也不在意朕的答案。只是朕有些不明白,朕已经派秦大柱国和彭将军谨守宫门,不知皇叔的人马是怎样入宫的
很简单,本王对皇嫂说恭王温歱有谋反之心,侄儿你在宫中并不安全,向她讨了一道懿旨,特带兵前来勤王。秦老匹夫或许敢违旨阻拦本王,可宫门那么多,总有不敢担责的人可以作为突破口。
说到这里,端王忽然很是沉痛地捶了捶胸口,顿足道：只可惜本王遭奸人猜忌,被把守宫门的将领卸了弓弩,既减弱了本王人马的战力又耽搁了时间,哪怕本王尽全力赶来此地,怎料终究迟了一步,反贼温歱业已弑君杀兄成功,本王悲痛惊惧之下,只能率兵斩杀逆贼,上以敬告天地祖宗,下以答报太后群臣。
无耻！卑鄙！老匹夫,你不得好死！
温歱这下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完完全全是被这该死的皇叔利用了,气得连连大骂。
端王同样没有搭理温歱,而是一声令下,命他的人动手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