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疯魔
龙帮如日中天,吞并运河帮只是早晚的事。楚从周闲闲地歪在躺椅上,杜玉瑛与他隔几而坐,十分恭敬。
小楚厅长说的是,龙帮有今日,全仰仗小楚厅长护持。
只是我想着,运河帮在津城经营百年,就这么没了也是可惜,不如留它一口气,陶四死了,运河帮七零八落,元气大伤,杜先生大可不必费心。楚从周笑着说。
杜玉瑛垂头微微思量,方开口:小楚厅长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打虎不死,反受其害。运河帮根系庞大,若不能一气铲除,来日必难摆布。
楚从周微皱了眉:杜先生多虑了,运河帮气运无多,来日,也必是金若萍继任大当家,一个女人,能翻出什么花样来更何况,我要纳金花姐进门,真铲平了运河帮,龙帮费力不说,金花姐也会不高兴。
杜玉瑛的怒气只掩于眼底,面上仍是笑意:听闻小楚听长大婚在即,这纳妾唱的是哪一出
那女人嫁我大哥嫁不成,成了望门寡,楚家不要她,也无人敢要她。到底与楚家有些交情,看在我大哥的分上,我也当给她一条活路。楚从周说得情真意切,杜玉瑛在心里暗暗翻着白眼,金花姐是最疼我的,我必不负她。
杜玉瑛手背青筋暴起,几乎不曾捏碎茶盏,面上仍是笑意:听闻金老板眼高于顶,为人妾室,只怕她不肯。
楚从周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她那么疼我,必是肯的,你们龙帮想在津城怎样兴风作浪我不管,运河帮留给金花姐作嫁妆。
杜玉瑛狠咬槽牙,此前他亲眼看着楚从周带走了大金花。这情形虽坏,也是他与大金花事先预料到的,再见有警察抬走了方如慧的尸首,杜玉瑛越发确定,不撕掉楚从周这块膏药,他们断不能全身而退。
楚从周从来是个不知礼,并不会迎来送往,杜玉瑛只能独自告辞出门。不想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而来,不等他开口,狠狠一巴掌掴在他脸上:杜玉瑛,竟然是你!大金花眼睛几乎喷出火来,如今把我困在这里,你们龙帮一张嘴,就能吃了我们运河帮。
杜玉瑛被打得嘴角见血,他假作捂脸,顺势上下打量大金花,没破皮,没受刑,也算松了口气,放下手时,他面上带了冷笑:金老板不是说过,津城从不来不是一座城,是斗兽场。你吃过多少人,自己还数得过来吗许你吃人,就许人吃你,如今是你技不如人,也怨不得旁人。
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大金花苦笑一声,杜玉瑛,早知如此,当年运河码头上,我就不该救你!话音未落,一块大洋滚到她却边。
我还给你!杜玉瑛再不看大金花,自顾地离开,金若萍,从今以后,咱们互不相欠。
大金花不敢相信地拾起大洋,欲追上去,几支长枪齐齐地横在她面前。
金花姐。楚从周如鬼魅般飘到她身后,你别恼,杜玉瑛就是只蚂蚁,碾死他容易,只要你在我身边,你讨厌的人,我会帮你处理掉。
大金花冷眼瞥向楚从周:天底下,我最讨厌的人是你!说着转身欲走,却被楚从周一把揽住。
金花姐一定是闷了,我带你去看好玩的。楚从周说着,不管不顾地拉着大金花只管朝后院走。
楚家宅院颇大,最偏僻的一间屋子原是楚怀雄活着的时候用来私押犯人,敲诈勒索用的,家里犯错的佣人也被关进去过。
屋子阴暗逼仄,楚从周如寻宝一般,兴致勃勃拉着大金花直行至最里面一间,带着荆棘的木栅栏里,一个衣裙破败的身影蜷缩在墙角。
起来玩,快起来玩!楚从周忽然兴奋地叫起来。
那身影似有所触动,缓缓抬起头,目光涣散。大金花不由睁大了眼睛。是陶婉茵!难怪津城翻遍了也没找到陶婉茵,原来她被关在这里。
她怎么在这儿!大金花冷眼看向楚从周。
我捉来玩儿的。楚从周笑着说,她一个地痞的女儿,也敢看不起我!我要让她知道,她连给我做妾都不配。
陶婉茵的目光渐渐聚焦在大金花身上,直到确定那就是大金花,猛地扑过来:金花姐,救我,快救我!
呯的一声,楚从周不知何时往栅栏里丢了个炮仗,陶婉茵惊得双手捂住耳朵,紧接着又是一声。
陶婉茵每尖叫一声,楚从周就笑得更响亮。大金花再忍不住,大叫一声:够了!
楚从周像个顽皮的孩子,忙将手里的炮仗背到身后。大金花看着唇角破裂,狼狈不堪的陶婉茵,半晌才开口:陶婉茵,你还记得冯妈的儿子吗
陶婉茵莫名其妙地看向大金花,此时此地,她实在没有闲情逸致回忆过去。金花姐,你先救我出去!楚从周是个疯子!陶婉茵说着,怯怯地看楚从周一眼。
冯妈的儿子是怎么死的大金花似乎没听见对方的话,自顾地说,你还记得吗
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陶婉茵不耐烦地说,你先救我!
他是为了救你而死的呀。大金花盯着陶婉茵的脸,那年他才十八岁,为了救陶大小姐,身上被扎了十几刀,血流干了才断气。咱们运河帮的人怎么能白死我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找到了行凶的人,一根一根切掉他们的手指,他们什么都招了,是你雇了他们,假装打劫,实则杀人。
只因为那孩子不喜欢你。他一个下人的孩子,凭什么不喜欢你在你眼里,天底下不喜欢你的男人都该死。大金花说着转身就走,你和楚从周真是天生一对!
大金花,你救我出去!陶婉茵歇斯底里地叫着,你敢不救我,我让我爸撕碎了你!大金花!
呯的一声炮仗响,陶婉茵吓得紧紧抱住自己。
你爸死啦!楚从周认真地说,你想用金花姐换杜玉瑛,扯上金花姐就是扯上了运河帮,扯上运河帮,楚怀雄怎么会放过陶四所以呀,是你害死你爸的!像是在说一个天大的笑话,楚从周笑得前仰后合。
你胡说!你胡说!陶婉茵尖锐的叫声刺破屋顶。
大金花站在门口,抬头看着天上惨淡的残月。那年,那个青涩的少年,害羞地将一把雏菊放在窗台上就跑,每次与她说话都会脸红。纵然无关情爱,那个少年也依旧可爱。只可惜……那么纯善的人是没有办法在斗兽场里存活的。
金花姐,好玩吧楚从周笑着走出来,以后我天天陪你玩,你别闷闷地不开心好不好
好玩!大金花懒得看楚从周那张脸,把她放到我屋里玩两天。楚从周忽然不笑了,他猜不出女人的心意,大金花自顾地往回走:放心,我自己还被囚在这里,再说我也不会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