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三国:昭然乱世行 > 第6章 成皋道伯奢陨命
浊流滚滚的汴水岸边,曹操的黄骠马踏碎薄冰,马鞍上的七宝刀随着马蹄颠簸,刀柄红宝石在残月映照下如通一滴将坠未坠的血。身后三十里,中牟县的灯火像一串模糊的泪珠,而更遥远的洛阳方向,温明园的火光仍在天际燃烧,将铅灰色的云层染成狰狞的赤黑。
“孟德公,再行十里便是成皋地界。”
陈宫勒住青骓马,袍角被夜风掀起,露出内衬上绣着的
“中牟”
县丞官徽
——
半日之前,他还是押解曹操的狱吏,此刻却成了弃官逃亡的通党。
曹操勒马回望,汴水的寒雾中似乎还浮动着中牟县令诘问的声浪:“你是曹操!董卓悬赏千金捕你,竟敢过我地界?”
当时他正欲拔刀突围,却见主薄陈宫突然喝退左右,在牢狱中挑亮油灯:“我闻孟德公刺董,真乃天下义士!”
“陈宫兄,”
曹操抹去脸上的寒霜,指尖触到左颊未愈的箭伤,“若非你弃官相从,某早已身首异处。”
他想起陈宫在县衙公堂上撕碎公文的决绝,那把撕破纸张的佩刀,与自已袖中的七宝刀在烛火下交相辉映。
“公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
陈宫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董卓暴虐,天下共愤,某虽不才,愿随公共图大事。”
他的目光落在曹操腰间的七宝刀上,刀鞘上吕布方天画戟留下的齿痕在晨光中格外清晰,“只是前路艰险,公可有定计?”
“定计?”
曹操突然策马冲入一片槐树林,惊起的寒鸦扑棱棱掠过头顶,“某欲先投陈留,招兵买马,再发檄文讨董。”
他勒马停在一棵合抱粗的老槐前,树皮上刻着模糊的
“汉”
字,“只是缺粮少兵,需得借力。”
陈宫翻身下马,拾起一枚槐叶,叶面上有虫蛀的洞孔,恰似大汉王朝千疮百孔的江山:“某知成皋有一隐士,姓吕名伯奢,乃公父执辈,或可相助。”
他指向密林深处,“伯奢公为人仗义,家有庄院,可暂歇脚。”
午时的吕家庄笼罩在薄雪中,柴门旁的老狗听见马蹄声,却只是懒洋洋地摇了摇尾巴。吕伯奢拄着枣木拐杖迎出,雪白的胡须上挂着冰棱:“阿瞒!多年不见,怎成了这般模样?”
他看见曹操身后的陈宫,以及马背上染血的征衣,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伯奢叔,”
曹操翻身下马,声音因疲惫而沙哑,“某为董卓所迫,欲往陈留起兵,路过贵庄,想借宿一宵。”
吕伯奢连连点头,拍着曹操的肩膀:“好!好!屋内有热酒,先暖暖身子。”
他转身对庄客吩咐,“去后院杀只猪,再打两坛好酒,给贵客接风!”
曹操与陈宫走进堂屋,泥炉上的酒壶正噗噗作响。陈宫搓着冻僵的手,望着墙上挂着的耕犁与弓箭:“伯奢公乃隐士,却藏着兵器,可见乱世之中,无人能独善其身。”
曹操没有答话,只是盯着窗外。后院传来庄客们的低语,夹杂着磨刀的霍霍声。他猛地按住腰间七宝刀,瞳孔因警惕而收缩:“陈宫兄,你听
——”
陈宫侧耳细听,只听见磨刀声与庄客们的笑语:“快些磨,莫让贵客等急了。”
他松了口气:“想必是杀猪备膳。”
“未必!”
曹操的声音冷得像屋外的冰雪,“某乃董卓钦犯,伯奢虽为故旧,安知不会为千金悬赏所动?”
他忽然起身,抽出七宝刀,“你且在此,某去看看!”
陈宫尚未反应过来,曹操已旋风般冲出堂屋。片刻后,院中传来惨叫,陈宫冲出去时,只见曹操站在血泊中,七宝刀上的血珠滴在冻硬的土地上,凝结成暗红的冰粒。吕伯奢倒在井边,手中还提着刚打来的水,脸上记是惊愕。
“孟德公!你...”
陈宫的声音颤抖,指着被杀死的庄客,“他们只是在磨刀杀猪!”
曹操踢开脚边的杀猪刀,刀锋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他转身走向马厩,黄骠马不安地刨着蹄子,“此地不可久留,快走!”
陈宫望着吕伯奢圆睁的双眼,又看看曹操决绝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想起在中牟县衙,自已敬佩曹操的忠勇,如今却发现这忠勇之下,藏着如此凉薄的血性。
黄昏时分,两人行至汴水支流的渡口。曹操勒住马,看着陈宫沉默的侧脸:“陈宫兄若悔,可就此别过。”
陈宫望着滔滔河水,水中倒映着自已憔悴的面容。他想起吕伯奢临终前未说完的话,想起中牟县百姓的安危,忽然翻身下马:“公既已如此,某亦无话可说。”
他解开行囊,取出半卷公文,“此乃某在中牟所绘的豫州布防图,或可助公一臂之力。”
曹操接过布防图,指尖触到纸上陈宫细密的批注,心中掠过一丝复杂。他知道陈宫已对自已失望,却仍将最重要的军情相赠。“多谢。”
他将布防图收入怀中,“他日若成大事,定不忘今日之情。”
陈宫没有回答,只是朝着中牟的方向深深一揖,然后翻身上马,朝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曹操望着他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握紧了腰间的七宝刀,刀鞘上的红宝石在残阳下宛如一滴凝固的血。
五日后,陈留郡的校场上,曹操站在新竖起的
“曹”
字大旗下,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兵卒。夏侯惇、夏侯渊兄弟率领千余乡勇前来投奔,曹仁、曹洪也带着族中子弟赶到,校场四周的兵器架上,新铸的刀枪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诸位!”
曹操的声音穿过凛冽的寒风,“董卓暴虐,废帝弑后,焚宫室,掘帝陵,罪不容诛!”
他展开一卷绢帛,上面是陈宫所绘布防图的背面,用朱砂写着讨董檄文,“某今奉天子密诏,兴义兵,讨逆贼,望天下忠义之士,共襄义举!”
檄文读罢,校场上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应和。曹操望着群情激昂的将士,想起中牟县的陈宫,想起成皋道的吕伯奢,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从献刀的那一刻起,自已已踏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而这路上的每一步,都伴随着鲜血与抉择。
此时的颍川涡水坞堡,陈昱站在望楼上,看着斥侯送来的陈留邸报,上面用朱笔圈着曹操发布的讨董檄文。荀攸走到他身边,袖中掉出半片竹简,上面是荀彧从曹操营中送来的密信:“孟德已发檄文,酸枣诸侯响应者众,唯缺粮草兵器。”
“缺粮草?”
陈昱冷笑一声,将邸报揉成纸团,“他刚在成皋杀了吕伯奢,转头就向天下喊冤,这种人,也配讨董?”
荀攸抚着腰间双鲤玉佩,玉佩上的血丝纹路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光:“乱世之中,非论是非,只论强弱。曹操此举,已占得大义之名,天下英雄或将云集响应。”
他展开一幅新绘的舆图,上面用墨线标出酸枣联军的布防,“孔伷已应袁绍之邀,率军前往酸枣,颍川的压力暂减。”
陈昱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陈留方向的天际。他想起曹操过境时说的
“他日若定中原,颍川赋税只取一成”,想起那个在洛阳太学里用小斗卖粮的少年,如今已成为振臂一呼的诸侯。他忽然明白,这乱世的棋盘上,每一颗棋子都在移动,而颍川这颗子,必须走得更加沉稳。
“先生,”
陈昱转身,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曹操要粮草,那就给他。”
荀攸一怔:“陈郎君为何改变主意?”
“因为他现在有用。”
陈昱走到舆图前,指尖划过颍川到陈留的秘道,“袁绍外宽内忌,袁术骄奢淫逸,唯有曹操,既有野心,又有手段。让他在酸枣牵制董卓,颍川正好趁机整军屯田。”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枚刻着
“昱”
字的玉印,“但粮草要分期给,每次只给够他打一场小仗的量,不能让他坐大。”
荀攸眼中闪过赞赏:“陈郎君此计,正合‘养寇自重’之道。”
他从怀中取出三枚铜筹,分别刻着
“袁”“曹”“孙”,“某已遣人给江东的孙坚送去了铁矿,又给平原的刘备捎去了粮种,如今再助曹操一臂,天下之势,已初现端倪。”
陈昱捏着玉印,感受着上面冰凉的触感。他知道,荀攸没有说出的那个
“孙”,指的是尚在袁术帐下的孙策,而平原的刘备,此刻还只是个织席贩履的布衣。但他心中清楚,这乱世的风云,才刚刚开始,而颍川作为四战之地,必须在袁、曹、刘、孙之外,走出一条属于自已的路。
陈留的校场上,曹操将讨董檄文系在旗杆上,风卷起檄文的一角,露出背面陈宫所绘的布防图。他望着远方的天际,想起中牟县那位弃官相从的县令,想起成皋道上那位无辜殒命的老者,心中忽然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但很快,这怅然便被起兵的豪情所取代,他拔出七宝刀,刀尖直指洛阳方向:“董卓匹夫!某誓必诛你,为天下除害!”
刀光闪过,惊起一群寒鸦,扑棱棱飞向颍川的方向。而在颍川的涡水岸边,陈昱看着舆图上标注的四国雏形,手指轻轻敲击着颍川的中心位置,仿佛在敲定一枚关键的棋子
——
这乱世的棋局,终究不是只有三方博弈,属于陈昱和颍川的那股力量,正在屯田区的泥土里,在铁矿的炉火中,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