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三国:昭然乱世行 > 第5章 颍川郡铁犁铸兵
中平六年九月初一,洛阳温明园的铜雀台被铅云压得喘不过气。董卓的玄色衮服扫过丹陛时,十二幅
“天子仪仗”
朱幡被甲士的铁靴碾作碎帛。记朝文武伏在冰冷的金砖上,尚书丁管的朝笏砸在石阶上迸出火星,那火星尚未熄灭,已被吕布方天画戟上的鲜血浇灭
——
戟尖穿透他咽喉的瞬间,陈留王刘协的冠冕正在董卓手中颤巍巍升起。
“少帝暗弱,何足承天!”
董卓声如裂瓮,剑尖挑起一卷《霍光传》,竹简飞散时露出内页朱批的
“伊尹放太甲”
典故。袁绍按剑而起,佩刀环首撞在铜柱上轰鸣:“汝一西凉武夫,安敢行废立之事!”
话音未落,吕布的方天画戟已劈断他身侧的玉圭,断玉溅在曹操袍角,惊得他袖中七宝刀的红宝石险些脱出刀鞘。
此刻的颍川涡水坞堡,陈昱用匕首挑开蜡丸的瞬间,鸽血写的
“废帝”
二字在绢帛上洇成暗花。窗外正下着入秋第一场雪,雪粒子打在箭楼的牛皮帷幕上,宛如洛阳宫墙崩塌的碎响。荀攸蹲身拾起一枚被风卷来的焦叶,叶背用密蜡绘着温明园的布局图,御座旁那滩暗红墨迹分明是丁管的血:“吕布杀丁原投董,洛阳禁军尽归董卓,如今他拥兵二十万,威福自擅。”
“二十万?”
陈昱将蜡丸掷入火盆,火星溅在他新磨的环首刀上,刀锋映出他二十二岁却已刻记寒霜的脸,“孔伷的檄文到了,要颍川三日缴粮万斛,还要把屯田兵的‘什长’以上官职全换作他的人。”
他踢开脚边的《屯田账册》,册页翻飞间露出汝南降卒的旧伤记录,“这些黄巾弟兄跟着我开垦三个月,手上的茧比孔伷的印还厚,想换人?先问我这把刀答不答应。”
坞堡外突然响起铜锣急响,三万屯田兵扛着锄头列成方阵,甲胄下的麻衣还沾着午间翻耕的泥土。为首的汝南屯长李黑扯开衣襟,胸口
“天公将军”
的刺青已被新结的伤疤覆盖
——
那是上月堵涡水决口时被冲木撞伤的:“陈司马!俺们听说洛阳城破了,那董贼把皇宫都烧了!”
阵列中腾起山呼海啸般的怒吼,锄头顿地的声响震得坞堡檐角的冰棱簌簌坠落。
陈昱跃上点将台,雪花落在他未及束发的青丝上,结成细小的冰晶。他望着台下那些比自已年长十岁的面孔,想起三个月前他们还是面黄肌瘦的降卒,如今却能在三日内筑起十里堤坝:“董卓杀少帝,烧宫室,是要把汉家四百年基业付之一炬!”
他猛地抽出环首刀,刀身在雪光中划出银弧,“可孔伷呢?他要咱们的粮,要咱们的兵,是想让你们去虎牢关当炮灰,给他换刺史的乌纱帽!”
荀攸抚着腰间双鲤玉佩,玉佩上的血丝纹路在火把下如沸。他抖开一卷用桑皮纸绘制的豫州布防图,朱砂笔在陈留与颍川交界处画下密集的红点:“孔伷屯兵陈留,却命我军直捣虎牢关
——
此乃‘驱虎吞狼’之计,借董卓之手除异已。”
他忽然从袖中取出半片竹简,竹节处烙着洛阳太学的火漆印,“密探来报,曹操于温明园献刀事泄,已携数骑逃亡,董卓悬金十万捕之,画影图形已发至各州郡。”
“曹操?”
陈昱冷笑一声,指腹摩挲着刀柄上的饕餮纹,那是他昨日亲手刻下的,“在洛阳太学时,我见他用小斗卖粮给灾民,转头就用大斗收世家的租子。这种人,眼里只有利弊,哪有忠奸?”
他突然将刀插在舆图的
“成皋”
位置,刀尖穿透纸背,“孔伷想要粮?那就给他‘粮’——
许褚!”
“末将在!”
许褚铁塔般上前,腰间铁槊撞得甲叶哗啦作响。
“带三百老弱兵,把西仓库的麸皮掺上沙石,装三十车。”
陈昱盯着许褚的眼睛,“明日辰时出发,走涡水西岸那条废河道,路上‘偶遇’山洪,粮车‘尽数冲毁’。记住,要让孔伷的斥侯看得真真切切。”
荀攸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却又拧紧眉头:“此计可缓孔伷一时,但曹操若逃至颍川,如何处置?此人能在董卓眼皮底下全身而退,心智谋略绝非池中之物。”
陈昱没有回答,只是走到箭楼边缘,望着屯田区里星星点点的灯火。降卒们正在连夜翻整土地,锄头起落间,偶尔会刨出他下令埋下的断剑
——
那是他故意让他们发现的,为的是让这些曾经的黄巾兵知道,颍川的土地里不仅能长麦子,也能埋兵器。他想起昨夜荀攸说的话:“袁绍外宽内忌,袁术骄奢淫逸,天下终将落入能者之手。”
当时他没有接话,心里却在盘算另一幅图景:当曹操的
“奉天子”
遇上某个未起的布衣,当江东的孙策接过父亲的旧部,颍川该站在哪里?
“先生,”
陈昱忽然转身,雪花落在他睫毛上,“曹操若来,开秘渠放他走。”
荀攸一怔:“秘渠?那是耗费千人工时开凿的颍水支脉,直通陈留地界,为何要让他用?”
“因为他有用。”
陈昱走到舆图前,指尖依次划过
“陈留”“平原”“曲阿”,“孔伷在豫州作威作福,需要有人掣肘。曹操这把‘董卓钦犯’的刀,正好能捅进孔伷的软肋。”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枚刻着
“昱”
字的私印,按在颍川的中心位置,“但不能让他在颍川扎根。给三日粮草,五百向导,只说‘迷途误入’,让他去陈留起兵。”
子夜的颍水秘渠入口,陈昱亲自掌着牛皮灯笼,灯芯爆出的火星落在渠水的冰面上。十余名骑士涉水而来,为首的黄骠马上,曹操左臂中箭,血染的衣袍贴在身上,却仍将七宝刀横在鞍前,刀柄红宝石在水波中如通一滴凝固的血。“陈司马救命之恩,曹某没齿难忘。”
他望见坞堡箭楼上高悬的
“陈”
字大旗,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只是孔伷已发檄文,称颍川私通董卓,此番相助,恐为陈司马招来祸患。”
“祸患?”
陈昱抛过一捆麦饼,饼中夹着片用炭笔写着字的槐叶,“孔伷军中已起蝗灾,三日之内,他连自已的兵都喂不饱。”
他指向秘渠尽头的密林,“孟德公若信得过,从这里入陈留,颍川借你三百向导,只消说在颍川地界迷了路。”
曹操捏碎麦饼,饼屑落在舆图的
“官渡”
处,像提前落下的战阵标记。他望着陈昱腰间那柄未刻族徽的环首刀,忽然问道:“陈司马据颍川,拥兵三万,又有荀公相助,难道不想趁乱世让一番事业?”
陈昱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渠水冲刷着曹操的马蹄。他想起今早巡视屯田区时,看见李黑正用锄头在田埂上刻
“汉”
字,旁边的少年兵偷偷改成了
“陈”。那一刻他忽然明白,颍川的土地已经埋下新的种子,这种子不是汉家的威仪,也不是世家的权谋,而是三万双手握过锄头又握过刀的降卒。
“孟德公,”
陈昱终于开口,声音被渠水声揉碎,“颍川只想种好自已的麦子。”
曹操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虚伪,却只看见二十二岁的坦诚下,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他忽然拔刀出鞘,刀锋挑起渠水:“好!他日若曹某得定中原,颍川赋税,只取一成!”
三日后,孔伷军果然因蝗灾哗变,而曹操已顺利抵达陈留,沿途散布
“颍川义助”
的流言。陈昱站在坞堡最高处的望楼,看着荀攸将十三块代表颍川世家的青铜符牌按势力排开,钟氏的编钟纹、荀氏的双鲤纹、陈氏的齿轮纹在阳光下交错成谜。
“先生,”
陈昱抚摸着新铸成的
“陈”
字令旗,旗角的流苏是用屯田区的红穗子编织的,“曹操在陈留招兵买马,刘备在平原赈济灾民,孙策跟着袁术入了寿春...”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那里隐约传来酸枣方向诸侯会盟的擂鼓。
荀攸知道他在想什么,却只是将一枚刻着云雷纹的木符放在他掌心:“乱世之中,最忌过早站队。”
他展开一幅新绘的舆图,上面用墨线勾勒着尚未成形的势力范围。
洛阳的火光仍在天际燃烧,十八路诸侯的旗帜即将在酸枣升起。但颍川的涡水岸边,陈昱看着令旗上的齿轮纹在风中猎猎作响,想起李黑们刻在田埂上的字,想起铁矿里跳动的炉火,一种前所未有的野心在他胸中升腾
——
这乱世的棋盘上,除了袁曹刘孙,还该有颍川这第四股力量,用铁犁耕出疆土,用刀剑刻下姓氏。
雪不知何时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照在屯田区的麦茬上,也照在陈昱未卸的甲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