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又过了一年。
我们团队的那个攻关项目,因为那批关键材料的到来,取得了重大突破。
我们成功了。
消息传回总部,上级非常重视,给我们整个项目组都记了集体一等功。
基地为我们举办了庆功宴。
宴会上很热闹,领导在台上讲话,同事们在下面推杯换盏。
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成功的喜悦。
我和陈默,作为项目的核心负责人,自然成了全场的焦点。
不少热心的同事,都在开我和陈默的玩笑：
「小姜,小陈,你们俩郎才女貌,技术上又这么互补,我看干脆凑一对算了！」
「就是就是,我们基地的第一对双料功臣,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啊！」
陈默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泛红。
他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也没有解释。
我只是端起酒杯,一杯接一杯地喝。
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只觉得头很晕,心里很闷。
我找了个借口,一个人从宴会厅里走了出来。
我不想待在那个热闹的地方。
我一个人,慢慢地走到了基地的瞭望塔上。
这里是整个基地的最高点,可以俯瞰四周无边无际的戈壁。
夜风很冷,吹在脸上,让我清醒了不少。
我靠在栏杆上,看着天上的月亮。
很圆,很亮。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了什么。
我低下头,看向瞭望塔下面。
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站着一个身影。
他站得很直,一动不动。
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知道,是他。
是林默。
他回来了。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他似乎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出现在塔上。
他愣了一下,身体僵住了。
我们俩,一个在塔上,一个在塔下,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遥遥相望。
谁都没有说话。
我看着他,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了前世,他开车带我冲下悬崖时,那张因为仇恨而扭曲的脸。
也想起了这一世,他在沙尘暴里,抱着那个音乐盒和丝巾,死也不肯放手的固执。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静止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看到他动了。
他没有上前来,也没有离开。
他只是对着我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似乎准备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那刻,我鬼使神差地,开口了：
「你还来做什么」
我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但我知道,他听见了。
他的身体,猛地一顿。
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他又站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我了。
然后,我听到了他沙哑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我只想看看你。」
「看到你好,我就放心了。」
他的声音里,没有了以前的偏执和疯狂。
只剩下一种,我听不懂的平静。
我又问他：
「你用命换来的东西,为什么不亲自交给我」
我问的是那批合金材料。
他沉默了更久。
风里,传来了他更低沉的声音：
「我没资格。」
「我怕你......
看到我,会觉得脏。」
说完这句话,他没有再停留,迈开步子,一步一步地,走进了无边的黑夜里。
他的背影,被拉得很长,很孤独。
我看着他,直到他完全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才发现,我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一片湿冷。
陈默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上了瞭望塔。
他手里拿着一件外套,轻轻地披在了我的肩上。
「外面风大,别着凉了。」
他顺着我刚才的目光,看向远处漆黑的戈壁：
「他走了」
我点点头。
「姜月,」
陈默的声音很轻：
「我知道,我可能没有资格说这些。
但是,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你值得更好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把身上的外套,裹得更紧了一些。
我知道,陈默是个好人。
他优秀、沉稳,对我很好。
基地里所有的人,包括我爸,都觉得我们很般配。
可是,我的心,好像在林默带我冲入深渊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我的心,再也装不进任何人了。
我对他,没有爱,只有还不清的感激和愧疚。
因为我知道,我永远也无法像他爱我一样,去爱他。
这对他,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