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诡妆阴墟 > 第2章
冰冷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瞬间吞噬了整个化妆间。唯一的光源——那盏尽职尽责的无影灯——熄灭得毫无征兆,连一丝挣扎的闪烁都没有。只剩下窗外暴雨砸在玻璃顶棚上的轰鸣,一下下,像是无数冰冷的手在疯狂拍打,试图闯入这方被死亡和诡异笼罩的狭小天地。
苏夜僵在原地,手指还保持着捏住化妆棉的姿势。寒意,并非来自空调,而是从脊背骨缝里钻出来,顺着脊椎一路向上爬,瞬间冻麻了头皮。他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像被无形的针扎着。
眼前,操作台上那张原本安详的“笑面尸”,嘴角的弧度在绝对的黑暗中似乎更清晰了,甚至……在扩大?一种无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在弥漫。
“呜——”
冷藏柜的压缩机发出一声沉闷的低鸣,如同垂死野兽的喘息,在死寂中格外刺耳。紧接着,是“滴答…滴答…”的水声,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不是雨声,更粘稠,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儿?
苏夜猛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渡魂斋的规矩刻在骨子里:遇怪莫慌,灯火先行。他凭着记忆,手迅速摸向操作台侧面的抽屉。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外壳——是老式的手电筒,祖上传下来的黄铜外壳,沉甸甸的压手。
“咔哒。”
开关拨动的声音在死寂中异常响亮。一束昏黄、带着明显光晕的光柱刺破了黑暗,直直打在操作台上。
光线下,“笑面尸”的面容清晰起来。嘴角依旧是那个诡异的弧度,但更让苏夜瞳孔骤缩的是——尸体的眼角,不知何时,竟沁出了两行暗红色的液体,像凝固的血泪,蜿蜒滑过惨白的颧骨,滴落在铺着白布的台面上。
那“滴答”声,正是血泪滴落的声音!粘稠,腥甜的铁锈味在空气中弥漫开,钻进鼻腔,带着浓烈的死亡和怨憎气息。
苏夜的心跳擂鼓般撞击着胸腔。不是幻觉!他握着电筒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光柱微微颤抖,扫过尸体冰冷僵硬的手指。那指甲盖……似乎比刚才看到时,长了一点点?颜色也透着一种不祥的青黑。
不能待在这里!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他当机立断,不再看那具散发着不祥的尸体,手电光柱迅速扫向门口方向。昏黄的光晕在黑暗中开辟出一条狭窄的通道,光柱边缘,悬浮的尘埃仿佛都带着阴冷的恶意。
他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和福尔马林混合的怪味,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
化妆间通往外面走廊的门虚掩着。手电光扫过去,门缝里透出的同样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渡魂斋的老房子,走廊没有窗户,此刻断电,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冰凉的门把手时——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刺耳的撕裂声,毫无征兆地从身后传来!
苏夜浑身汗毛瞬间炸起!猛地回头,手电光柱如同受惊的野兽,唰地扫回操作台!
光线下,那具“笑面尸”的嘴角,那个诡异的弧度,竟然真的……咧开了!像是被无形的线强行向上拉扯,形成一个极其夸张、非人的笑容!暗红的血泪顺着裂开的嘴角流下,滴落得更快,在惨白的灯光下,触目惊心!
一股无法形容的恶寒瞬间攫住了苏夜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他不再犹豫,猛地拉开化妆间的门,一步跨入外面漆黑的走廊!
走廊里的黑暗更加纯粹、更加厚重,手电筒昏黄的光柱只能勉强照亮前方不到两米的范围,四周的黑暗如同活物般蠕动着,仿佛随时会扑上来将他吞噬。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门,门后是停放着其他等待处理的亡者的房间。死寂中,苏夜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和牙齿轻微打颤的声音。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门后可能有什么,目标明确——走廊尽头的配电室。也许是跳闸,也许是保险丝烧了,只要恢复电力,这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恐惧就能驱散大半。
走廊不长,此刻却像没有尽头。脚下的地砖冰凉刺骨,寒气透过薄薄的鞋底直往上钻。四周太静了,静得能听到自己每一次心跳撞击耳膜的轰鸣。就在他走到走廊中段,路过一间闲置储藏室门口时——
“吱呀……”
储藏室那扇老旧的、刷着绿漆的木门,发出了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竟然……自己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缝!
一股浓烈的、陈腐的灰尘味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从门缝里扑面而来!
苏夜脚步猛地顿住,手电光如同利剑般瞬间刺向那道门缝!
昏黄的光束穿透门缝,照亮了储藏室内部的一角。里面堆满了废弃的纸箱、蒙尘的旧家具。而在光束聚焦的中心,正对着门的位置——
赫然立着一面蒙着厚厚灰尘的落地穿衣镜!
镜面模糊,布满蛛网般的裂纹。但就在苏夜看清镜子的瞬间,一股更深的寒意如同冰水,瞬间浇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镜子里映出的,不是他拿着手电的身影!
而是一个模糊的、穿着暗红色衣裙的女人轮廓!她背对着镜子,长长的、如同浸透墨汁的黑发披散下来,几乎垂到地面。她的身形纤细得诡异,透着一股非人的僵硬和死寂。
苏夜的呼吸瞬间停滞!手电光柱死死钉在镜面上,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镜中的红影……没有动,就那么静静地背对着,仿佛只是镜面上一块凝固的污渍。
是错觉?是光影的扭曲?
就在他惊疑不定,试图移动光柱再仔细分辨时——
镜中那个红影,动了!
不是转身,而是……她的头,以一种人类绝对无法做到的、颈椎骨节仿佛完全碎裂的诡异角度,猛地向肩膀一侧歪倒!足足歪了九十度!然后,那张一直被长发遮盖的脸,缓缓地、一点一点地……转了过来!
没有五官!
只有一片模糊的、如同被水晕开的惨白!在那片惨白之中,两点深不见底、仿佛能吸走所有光线的漆黑孔洞,正“看”向门外的苏夜!
“呃……”一声极度惊恐的抽气声卡在苏夜的喉咙里,他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后倒退一步!
“砰!”后背重重撞在对面冰冷的墙壁上,撞得他眼前发黑。
手电光柱因为剧烈的动作疯狂晃动,镜中的景象瞬间被晃动的光影撕碎。等他强忍着疼痛和眩晕,再次将光柱稳住,死死照向储藏室门内时——
那面破镜子依旧立在那里,布满灰尘和裂纹。
镜子里,只有他自己惨白惊骇的脸,和身后空荡荡、被手电光照亮的走廊墙壁。
什么都没有。
那个歪着头、没有五官的红衣女人……消失了?或者说,从未存在过?
冷汗,如同无数冰冷的蠕虫,瞬间爬满了苏夜的额头和后背,浸透了单薄的工作服。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挣脱束缚。他死死盯着那面镜子,握着电筒的手心里全是滑腻的冷汗。
是幻觉?是过度紧张导致的幻视?还是……这渡魂斋里,真的有什么东西被今晚的异变惊醒了?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四肢,勒紧他的咽喉。他不敢再看那扇门,那面镜子,猛地转身,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向走廊尽头的配电室!
快!快离开这该死的黑暗!
他粗暴地拉开配电室那扇同样老旧的铁门,吱呀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手电光柱扫进去,一排老式的电闸开关固定在墙上。他急切地寻找着控制化妆间和走廊的主闸。
找到了!闸刀跳到了“OFF”的位置!
苏夜毫不犹豫,伸手就去推那沉重的闸刀手柄!
就在他的指尖刚刚触碰到冰凉金属手柄的瞬间——
“呼——”
一阵冰冷刺骨、带着浓重湿气(绝非空调冷风)的阴风,毫无征兆地从配电室深处、堆放杂物的角落猛地吹拂而来!这风冷得邪性,仿佛来自冰封千年的古墓深处,瞬间穿透了苏夜单薄的衣物,直刺骨髓!
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其细微的……幽冷香气,钻入了他的鼻腔。那香气若有若无,带着一种陈年檀木的底韵,却又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地下深处的腐朽气息。这香味,冰冷、幽寂,透着一股非人的疏离感,让人闻之头皮发麻。
苏夜的动作瞬间僵住!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冻僵了!这风,这香味……太诡异了!配电室深处,只有杂物和墙壁!
他猛地将手电光柱扫向风吹来的角落!
昏黄的光线下,只有堆叠的旧纸箱、生锈的废弃管道,布满灰尘的蜘蛛网……空无一物。
但那冰冷刺骨的阴风,却实实在在地拂过他的脸颊、脖颈,带着那股幽冷的异香,久久不散。
“啪嗒!”
一滴冰冷彻骨的液体,毫无征兆地滴落在苏夜的后颈上!
那感觉,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瞬间贴上皮肤,又像是极地的寒冰直接刺入骨髓!冻得他一个激灵,灵魂都仿佛被这寒意刺穿了!
他猛地抬手摸向后颈!
触手一片冰凉湿滑!
不是汗!那液体的触感……粘稠、冰冷,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滑腻感!
他下意识地将沾着液体的手指凑到眼前,借着昏黄的手电光——
指尖上,是一抹刺目的、暗沉如凝固血液般的……红色!
腥气,混合着那股幽冷的异香,冲入鼻腔!
苏夜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恐惧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他猛地抬头向上看去!
配电室的天花板老旧,布满灰尘和蛛网,除了几根裸露的管道,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
但脖子上那冰冷的、带着诡异香气的“血滴”触感,却无比真实!那寒意顺着皮肤渗透进去,直钻心底,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刚刚就悬在他的头顶,冰冷地注视着他,甚至……触碰了他!
“谁?!”苏夜猛地发出一声低吼,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嘶哑变形。他攥紧了手中的黄铜手电筒,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冰冷的金属外壳成了此刻唯一的依凭。手电光柱疯狂地在狭小的配电室内扫射,光束在墙壁、管道、杂物堆上乱晃,影子张牙舞爪,如同群魔乱舞,却始终捕捉不到任何有形之物。
只有那股冰冷的阴风,还在若有若无地盘旋,带着那股深入骨髓的幽香和血腥气。
不能再待下去了!
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苏夜几乎是凭借着一股狠劲,猛地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不再去管那诡异的阴风和颈后的冰凉,手臂肌肉贲张,用尽全力向上一推!
“咔嚓!”
沉重的电闸手柄被猛地推回“ON”的位置!一声清晰的金属合拢声在死寂中响起!
“嗡……”
头顶传来电流通过的微弱蜂鸣。紧接着——
“唰!”
走廊里,悬挂在顶上的几盏老式白炽灯,猛地闪烁了几下,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橘黄色的灯光挣扎着亮了起来!虽然光线昏暗,远不如无影灯明亮,但这久违的人造光明,瞬间驱散了浓稠得令人窒息的黑暗,如同在溺水中抓住了一根浮木,给了苏夜一丝喘息的空间。
光明带来了些许虚假的安全感。
苏夜靠在冰冷的配电箱上,大口喘息,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部,带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他抬手,再次摸向自己的后颈。
指尖触到的皮肤一片冰凉,但刚才那粘稠湿滑的触感和刺目的暗红……消失了?只剩下皮肤被冻过后的麻木感,还有……几道极其细微的、仿佛被冰冷丝线划过般的……浅痕?
他冲到配电室角落一个积满灰尘、用来接屋顶渗水的破旧搪瓷脸盆前。浑浊的水面映出他此刻狼狈的模样:脸色惨白如纸,额发被冷汗浸湿贴在皮肤上,眼窝深陷,瞳孔深处残留着未散的惊悸。
他侧过头,借助昏暗的灯光,努力看向水面倒映出的后颈。
水面晃动,影像模糊。但在那苍白的皮肤上,依稀可见……三道极细、极淡的红色划痕!微微凸起,像是被极细的冰丝勒过,又像是某种……冰冷指尖留下的印记!
没有流血,但那位置,那触感……正是刚才“血滴”落下的地方!
苏夜的呼吸再次一窒。不是幻觉!那冰冷的东西,真的碰到了他!那幽冷的香气,那彻骨的寒意……绝非活人!
渡魂斋……真的不干净了。祖传的桃木钉、镇魂的符箓……那些他曾经嗤之以鼻的老物件,此刻在脑海中疯狂闪现。
他不敢再在配电室停留,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回走廊。昏暗的灯光下,走廊两侧紧闭的门扉仿佛一只只沉默的棺材,那扇打开的储藏室门内,破镜在光影下反射着幽幽的光,像一只窥伺的眼睛。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快步走向化妆间。那里还有一具诡异的尸体等着处理。
推开化妆间的门,无影灯已经重新亮起,惨白的光芒重新笼罩着操作台。那具“笑面尸”安静地躺着,嘴角的弧度依旧诡异,眼角的血泪似乎干涸了些,变成两道暗褐色的痕迹。一切似乎恢复了原状,仿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和镜中鬼影只是一场噩梦。
但颈后那三道冰冷的划痕,和空气中若有若无残留的幽冷异香,时刻提醒着他——那不是梦!
苏夜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走到操作台边。他的目光扫过工具箱,最终落在那把祖传的、有些年头但依旧锋利的修眉刀上。冰冷的金属握在手中,带来一丝微弱的、属于人间的实感。
他拿起工具,准备继续完成被打断的工作。无论如何,让逝者安息,是渡魂斋的规矩,也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属于“正常”世界的东西。
然而,就在他刚拿起沾湿的棉签,准备再次擦拭尸体眼角残留的血痕时——
“嗡…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在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恐怖的化妆间里,这震动声显得格外突兀和响亮。
苏夜动作一顿,放下工具,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来电显示是两个字:**周莽**。
他那个在榕城市局刑侦队当副队长的死党。
苏夜定了定神,拇指划过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喂,莽哥。”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周莽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即使在电流里也透着一股子火急火燎:“喂!苏夜!你小子在渡魂斋吧?没睡吧?赶紧的,锁好门!千万别出来!”
苏夜的心猛地一沉:“怎么了?”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操作台上那具诡异的尸体。
“妈的!刚接到报警!你们那片儿出大事了!”周莽的声音又快又急,带着刑警特有的凝重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怒,“西城区‘锦华苑’小区!就离你那破殡仪馆不到两条街!出人命了!一家三口!他娘的……死法邪性透了!”
苏夜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怎么死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周莽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混合着愤怒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寒意,一字一句地传来:
“报警的是邻居,闻到恶臭……警察破门进去一看……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坐在客厅沙发上!都穿着崭新的寿衣!脸上……他妈的化着跟纸人一样的死人妆!嘴角咧得老大……跟特么在笑一样!”
轰!
周莽的话,如同一个炸雷,狠狠劈在苏夜耳边!
穿着寿衣?化着死人妆?咧嘴笑?!
他猛地转头,目光死死钉在操作台上!
冰冷的无影灯光下,“笑面尸”嘴角那抹凝固的、诡异万分的弧度,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什么,与周莽描述中的“笑容”……惊人的相似!
一股比配电室阴风更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苏夜的血液。
颈后那三道冰冷的划痕,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