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诡妆阴墟 > 第3章
渡魂斋的值班室里,惨白的日光灯管发出细微的电流嗡鸣,像垂死病人的喘息。空气里消毒水和陈年香烛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苏夜靠在冰冷的金属椅背上,指尖夹着一根快燃尽的烟。烟灰积了长长一截,颤巍巍地悬着,随时可能掉下来。他盯着桌上那把祖传的桃木梳,眼神像是要把它烧穿。
梳子古朴,木质油润,原本光滑的梳背上,此刻却清晰地浮现出一道暗红色的纹路,像一条细小的、凝固的血蛇,盘踞在木纹深处。冰冷,邪异。
“阴契……”苏夜低声吐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干涩,像砂纸磨过喉咙。他狠狠吸了口烟,辛辣的烟雾呛入肺腑,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寒意。爷爷笔记里那些潦草、带着恐惧的描述,此刻无比清晰地砸在脑海里——阴契缠身,不死不休。要么履约,要么……被阴气蚀骨噬魂,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指尖传来灼痛感,他低头,才发现烟头已经烧到了手指。他面无表情地将烟蒂摁灭在满是烟疤的搪瓷缸里,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升起一缕青烟。
夜,深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窗外,连路灯的光都被粘稠的黑暗吞噬了大半,只剩下模糊昏黄的光晕。渡魂斋后方的停尸间方向,一片死寂。但这死寂,却比任何喧嚣都更让人心头发毛。
一股难以抗拒的困倦,如同冰冷的潮水,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苏夜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诡异的疲惫,眼皮却沉重得像灌了铅。他知道,这不是正常的困倦。
“又来了……”他喃喃道,身体不受控制地滑向桌面。
冰冷刺骨的感觉瞬间包裹了他。
意识像是沉入了万丈冰窟,又在下一秒被猛地拽入一个粘稠、昏暗的空间。没有光,只有无边无际的、令人作呕的阴冷。
又是那个梦!
熟悉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他想挣扎,想呼喊,身体却像被无形的锁链捆缚,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一点猩红,在前方的黑暗中突兀地亮起。
那红,浓得像是凝固的血液,带着一种妖异到极致的艳丽。它缓缓晕染开,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一个女人的轮廓。纤细,高挑,穿着……一身猩红如血的嫁衣!
嫁衣的样式极其古旧,宽大的袖口,繁复的刺绣在昏暗中隐隐流淌着暗光。没有风,那嫁衣的裙摆却无风自动,轻轻摇曳,如同滴落在水中的血,晕染开死亡的波纹。
苏夜的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腔,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脖颈上那道冰痕,带来针扎似的刺痛。他想闭上眼,可那梦魇仿佛有实体,强迫他睁大双眼,死死盯着那片刺目的猩红。
嫁衣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他看到了乌黑如瀑的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个线条精致的、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下巴。那下巴的弧度很美,却透着一种非人的僵硬和死气。
然后,他听到了声音。
不是脚步声,更像是什么极轻、极冷的东西,在光滑的冰面上拖行。嘶…嘶…嘶…每一次滑动,都精准地刮擦在他的神经末梢上,激起一片战栗的鸡皮疙瘩。
那抹刺眼的红,无声无息地向他靠近。
距离在缩短。三米…两米…一米……
苏夜能感觉到那几乎要冻结灵魂的寒意,像无数根冰冷的针,穿透皮肉,刺入骨髓。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要凝固了。
嫁衣停在了他面前,近在咫尺。那股冰冷的气息几乎要喷在他的脸上。
一只惨白的手,从宽大的、绣着诡异纹路的袖口中伸了出来。
那手,手指纤细修长,指甲却是一种不祥的、仿佛浸透了墨汁的漆黑,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光。它缓慢地抬起,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审判般的姿态,伸向苏夜的脖颈!
苏夜瞳孔骤缩!他想后退,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他想嘶吼,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冰冷!刺骨的冰冷!
那漆黑的指甲,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轻轻地点在了他脖颈上那道冰痕的位置。一股钻心的、仿佛灵魂都被冻裂的剧痛瞬间炸开!
“呃啊——!”
苏夜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太大,带翻了桌上的搪瓷缸,“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残留的烟灰和冷水泼了一地。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物,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黏腻的冰凉。
他下意识地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子。
指尖下的皮肤,冰凉一片。不是梦!那被漆黑指甲点过的位置,此刻正清晰地传来一阵阵灼热的刺痛,像是被烙铁烫过,又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
他踉跄着扑到墙边,一把按亮了洗手池上方镜子的灯。
惨白的光线照亮了镜面。
镜中的男人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眼底布满骇人的红血丝,眼神里残留着未散的惊悸和……一种深沉的恐惧。而在他苍白的脖颈上,那道原本只是浅浅的冰痕,此刻赫然变成了一个清晰的、暗红色的印记!
那印记不大,约莫指甲盖大小,形状……像是一个极其古老、扭曲的篆体字——“契”!
血契!
爷爷笔记里描写的,代表阴契成立的烙印!
苏夜的手指颤抖着抚上那个印记,指尖传来的触感不再是单纯的冰冷,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灼烫感,仿佛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燃烧。每一次心跳,都牵动着那印记,传来一阵阵麻痹和刺痛交织的怪异感觉。
“契约已成……”
一个冰冷、飘渺,仿佛从九幽地府最深处传来的女声,毫无征兆地在他耳边响起。那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没有一丝情感,只有冻彻骨髓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进他的脑海。
“七件陪葬……缺一不可……”
“每夜子时……为吾梳妆……”
“否则……阴气噬心……魂……飞……魄……散……”
最后四个字,带着一种残忍的、不容置疑的宣判意味,在他脑中反复回荡,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灵魂都在颤抖。
苏夜猛地转身,惊恐地扫视着狭小的值班室。日光灯管依旧嗡鸣,翻倒的搪瓷缸躺在地上,水迹蜿蜒。除了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再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异常的身影。
但脖颈上那灼烫的印记,耳边那挥之不去的冰冷余音,都在无比清晰地告诉他——这不是幻觉!
那个穿着血嫁衣的女人,那个千年厉鬼楚离,她就在这渡魂斋的某个角落,或者更可怕,就依附在他身上!阴契已成,他被彻底缠上了!像落入蛛网的飞虫,挣扎只是徒劳。
“嗬……”苏夜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他踉跄着走到桌边,目光再次落在那把桃木梳上。
梳背上,那道暗红的血纹,此刻仿佛活了过来,颜色变得更加深沉,隐隐透着一丝邪异的光泽,与苏夜脖颈上的“契”字印记遥相呼应。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碰到冰凉的梳背。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强烈怨念和冰冷死气的信息流,猛地冲入他的脑海!无数破碎的画面、凄厉的哀嚎、绝望的哭泣、还有……一张模糊的、盖着红盖头的女子面容……瞬间炸开!
“呃!”苏夜闷哼一声,触电般缩回手,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呕吐出来。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他扶着桌子,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每一次跳动都无比艰难。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四肢百骸,越收越紧。
“七天……第一件陪葬品……”苏夜看着镜中自己脖子上那个刺眼的“契”字,又低头看向那把仿佛在对他狞笑的桃木梳,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和寒意,彻底将他淹没。
这渡魂斋的夜,才刚刚开始。而那名为楚离的厉鬼,她的游戏,也才刚刚拉开血腥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