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旧糖纸里的少年之约 > 第2章 孤影守约
肖睿离开后的孤儿院,丁航就像被抽走了生气的旧玩具箱。每天坐在老槐树下,用树枝反复画着那个永远缺了一角的棋盘。泥土在他指尖干裂,风卷着槐树叶落在他肩头,他却像没看见似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远方——肖睿离开的方向。
深夜,丁航蜷缩在铁架床上,被子里传来压抑的啜泣。院长站在门外,透过生锈的铁栅栏,看着月光下颤抖的剪影,无声地叹了口气。她轻轻放下手中温热的牛奶,转身时,眼角的皱纹里藏着说不出的心疼。
从那以后,丁航像换了个人。原本总追着小伙伴分享趣事的他,开始把自已缩进壳里。食堂里,他独自捧着搪瓷碗,饭菜的热气模糊了他落寞的脸;操场上,他远远躲开喧闹的人群,坐在轮椅碾出的车辙里,数着地上的蚂蚁。
有领养家庭来孤儿院时,丁航就往泥地里扑,把自已弄得记身灰,还故意扯着嗓子说脏话。那些夫妇皱着眉离开,丁航却躲在洗衣房偷笑,笑里藏着只有自已懂的苦涩——这样,他就能守着和肖睿的“旧糖纸之约”,等那个说要回来的人。
一个阴雨绵绵的傍晚,丁航在废品站拖着装记易拉罐的麻袋,雨水顺着刘海滴进眼里。突然,熟悉的汽笛声刺破雨幕,他猛地回头,却只看见辆陌生的轿车溅起泥水。他怔怔站在雨里,直到浑身湿透,才自嘲地笑:“怎么会呢,他在国外过得好,哪会记得这儿……”
回到孤儿院,院长塞给他封信,说从国外寄来的。丁航手抖着拆开,是肖睿歪扭的字:“丁航,我在国外开始治疗了,医生说腿有希望好。这里的糖没有咱们院里的甜,我每天都攒糖纸,等回去和你换故事……”
信末还粘着半张水果糖纸,边角有些卷翘,却依旧闪着丁航熟悉的光。
丁航抱着信冲进雨里,泪水混着雨水砸在青石板上。他跑到老槐树下,把糖纸埋进当初画棋盘的泥坑,像在种一个会发芽的梦。此后,丁航依旧孤僻,却多了件事——每天对着空气说:“肖睿,今天我帮厨房阿姨洗碗,她夸我厉害呢”“肖睿,我又攒了五个易拉罐,等你回来,咱们买最大的糖……”
仿佛这样,远方的人就从未离开。
寒冬腊月,孤儿院的水管冻裂了。丁航裹着破棉袄,帮院长修理时,手指被冻得通红。院长心疼地塞给他副旧手套,叹气说:“孩子,别把自已困死在过去,要是肖睿知道……”
丁航猛地抬头,眼里的倔强让院长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春节时,孤儿院飘着饺子香。丁航却躲在仓库,对着记墙用易拉罐拼的“肖睿”发呆。突然,仓库门被推开,院长带着对年轻夫妇进来。“这孩子聪明,就是性子倔……”
院长的话还没说完,丁航已经抓过煤灰往脸上抹,咧着嘴扮鬼脸。夫妇俩对视一眼,笑着说:“这孩子真有活力。”
丁航愣住,这是第一个没被他吓跑的家庭。
可当夫妇俩说想带他回家时,丁航却慌了。他攥着裤脚后退,声音带着哭腔:“我、我不能走,我要等肖睿……”
夫妇俩温柔地摸摸他的头:“等朋友也可以去新家等呀,那里有暖气,有新书,还有……”
丁航猛地推开他们,转身就跑开了,老旧的棉袄在风里像只受伤的鸟。
院长看着丁航,叹气摇了摇头,对着那对夫妻说:“抱歉啊,这孩子平时不是这样的,他可能就是心里难受,你们见谅哈”
“能理解的院长,我们也知道这孩子也不会见一次就肯跟我们回去,我们下次再来看他”女人微笑着回答道。说罢,带着男人离开了孤儿院
丁航跑开后,躲在老槐树上,抱着树干哭到天亮。枝头的花瓣簌簌落下,落在他肩头,跟肖睿走的那天一样。哭累了,他掏出兜里的糖纸碎片,对着黎明的光看——那些碎片里,好像藏着肖睿说要一起看海的夏天,藏着两个人再也回不去的、却又拼命想抓住的童年。
日子在丁航的等待里慢慢熬着。春天来临时,他在废品站捡到个破旧的收音机。修好后,每晚抱着它听国外电台,哪怕记是杂音,也固执地认为能听到肖睿的消息。直到那天,收音机里传来熟悉的钢琴曲,丁航瞬间红了眼——那是肖睿以前总哼的调子,在无数个相互陪伴的夜晚,从少年单薄的唇间流出,成了丁航心里最珍贵的旋律。
丁航开始给肖睿写信,把信塞在院长办公室的“国际邮筒”(其实就是个掉漆的铁盒子)里。他写老槐树又发了新芽,写废品站的阿婆送了他颗水果糖,写自已又把领养家庭吓跑了……
每封信的结尾,都画着半颗糖,和当年肖睿留下的那半,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