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均匀的呼吸声,向榆也跟着眼皮子掉下来。
不知不觉中,她倚着龙塌边的床柱,缓缓下滑,身体的疲惫席卷而来。
伴着淡淡的龙涎香,她也睡着了。
这一觉,向榆睡得死沉死沉。
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明黄色绣着金龙的帐子顶。
这不是她的宫女房!
向榆“噌”地一下坐起身,心脏狂跳。
她低头一看,自己竟然躺在巨大的龙榻上,身上盖着柔软的锦被。
“啊!”
她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尖叫出声,慌忙低头检查自己。
还好还好,衣服还是昨天那套灰扑扑的宫女服,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一点没乱。
向榆拍着胸口,大大松了口气。
看来皇帝只是把她挪了个地方,没干别的。
可这是龙榻啊!
她一个小宫女睡在龙榻上,这要是传出去,十个脑袋都不够蓉贵妃砍的。
她正吓得六神无主,寝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萧彻已经早朝回来,神清气爽地走了进来,一扫昨夜的疲惫。
他看到向榆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坐在他的床上,脸蛋红一阵白一阵,眉头习惯性地皱起,语气不悦,“醒了?睡得倒挺香。赖在朕的床上,成何体统,还不快滚下来。”
向榆这才如梦初醒,慌忙从龙床上翻下来,跪在地上,“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就……”
她语无伦次,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里。
萧彻看着她那副怂样,心里那点因为睡饱觉而带来的舒畅感,莫名又掺进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这时,谢福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启禀陛下,蓉贵妃娘娘求见。”
萧彻正被向榆那副鹌鹑样弄得莫名烦躁,闻言挥挥手,“宣。”
话音刚落,一阵香风袭来,打扮得清新脱俗的蓉贵妃,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
她先是娇滴滴地给皇上行了个礼,“臣妾给陛下请安。”
眼波流转间,目光就扫到了跪在地上的向榆,眼神瞬间冷了几分,但脸上笑容却更甜了。
“彻哥哥。”蓉贵妃的声音能掐出水来,“臣妾昨日身子又有些不适,夜里总睡不踏实。想着向榆姑姑医术尚可。不如陛下让她再跟臣妾回玉芙宫瞧瞧?也省得她在这儿笨手笨脚,碍陛下的眼。”
她语气轻蔑,仿佛向榆只是个物件。
萧彻瞥了一眼地上抖得厉害的向榆,一阵烦闷,索性眼不见为净,“嗯。你带去看看吧。”
“谢陛下恩典!”蓉贵妃喜笑颜开。
向榆的心彻底沉入冰窟。
她知道,玉芙宫就是龙潭虎穴。
昨天紫宸殿的事,贵妃绝不可能放过她。
她几乎是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像拎小鸡一样架出去的。
临走前,向榆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谢德海。
谢德海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被拖走。
刺骨的寒风吹来,向榆打了个寒颤,心口阵阵剧痛。
一踏入温暖如春的玉芙宫,厚重的殿门“哐当”关上。
隔绝了外面的寒冷,也隔绝了向榆最后一丝希望。
蓉贵妃脸上那娇媚的笑容瞬间扭曲成狰狞的恶毒。
“贱婢!下作东西!”
蓉贵妃尖利的声音几乎要刺破屋顶,她几步冲到向榆面前,染着鲜红蔻丹的指甲狠狠掐住向榆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竟敢爬上龙床?你也配?!”
“娘娘,奴婢从未有过如此妄念。”向榆忍着下巴的剧痛,艰难辩解。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狠狠扇在向榆脸上,打得她耳朵嗡嗡作响,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还敢狡辩!给本宫跪下!”蓉贵妃厉声喝道。
向榆被粗暴地按倒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膝盖重重磕下,疼得她眼前发黑。
“哼,贱婢。”
蓉贵妃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向榆,眼中闪过残忍的快意,“今日,本宫要亲自取药!”
她使了个眼色,一个嬷嬷立刻上前,粗暴地撕开向榆左胸处的宫女服。
寒风顺着殿门缝隙钻入,吹在裸露的皮肤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心口处,道道交错狰狞的旧伤疤暴露在众人眼前。
“按住她!”蓉贵妃命令道,自己则从托盘里拿起一把寒光闪闪的薄刃小刀。
向榆没有挣扎,而是挺直腰板。
她知道,她终究是躲不过。
蓉贵妃满眼浸满阴鹜。
她找准旧伤旁边的位置,冰冷的刀刃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呃啊!”
撕心裂肺的疼痛倏地席卷全身,向榆身体猛地绷紧,惨叫出声,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冰冷的金属割开皮肉,剜进血肉的深处。
鲜红的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滴落在寒气逼人的地砖上,像朵朵绽开的红梅。
“哼,你要庆幸,你这贱婢的血还有些用处。”蓉贵妃熟练地用玉碗接住流出的心头血,看着向榆因剧痛而扭曲惨白的脸,露出快意的笑容,“这药引,就得新鲜热乎的才好。”
剜心之痛,痛彻骨髓。
向榆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嘴里尝到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将那凄厉的痛呼咽了回去。
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被她硬生生逼了回去。
不能哭。
她不能倒下。
她云家人,从来都是铁骨铮铮,再苦再痛,也不屈服。
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因为剧痛和失血而不受控制地颤抖,但脊背却倔强地挺着。
她死死盯着地砖上自己滴落的血迹,一遍遍在心里嘶喊,她必须忍耐。
就剩两天。
两天后,云家就能脱奴籍。
她就能离开这个吃人的牢笼,获得自由。
她闭上眼,将所有屈辱和痛苦都锁进心底深处,只剩下一个执拗的信念在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