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赵离已带着十人小队立在迷雾林边缘。
他靴底碾过一层腐叶，湿土混着松脂的腥气钻进鼻腔——这味儿和昨夜梦中那片林子里的一模一样。
脚下苔藓滑腻，踩上去像踩在腐烂的动物皮毛上，每一步都带着黏腻的触感。
“头儿，这林子真邪乎。”王虎缩着脖子往他身边凑，刀鞘上还沾着今早擦刀时没擦净的血渍，铁锈味在潮湿空气中格外刺鼻，“老张他们上回巡逻说，听见狼嚎像小孩哭，结果回来少了俩兄弟。”他喉结动了动，目光往林子里探，雾霭在枝桠间翻涌，像团化不开的棉絮，在风中轻轻颤动，仿佛有生命般蠕动。
赵离没接话。
昨夜他合眼就见那匹巨狼：黑毛泛着金属光泽，红眼睛像两盏鬼火，蹲在雾里冲他呲牙。
梦境中的低吼仍在他耳畔回荡，像一根细针不断刺入他的太阳穴。
此刻他指尖抵着腰间破甲刀的刀柄，刀镡上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疼——这是老吴用三块妖兽骨给他打的，说能破北蛮人的皮甲。
金属的冰冷透过布料渗入皮肤，让他清醒了些。
“都警醒着！”他突然提高声音，巡边刀在肩头一扛，寒光映出他紧绷的脸，“王虎带前队，老吴压后，五步一停！”
话音未落，林子里传来第一声狼嚎。
不是普通的狼叫。
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铜锣，带着刺刺拉拉的锐响，赵离后颈的汗毛“刷”地竖起来——这哪是野兽的嚎，倒像有人拿指甲刮他识海。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连树叶摩擦的声音都消失了。
“狼！”队尾的二牛突然惨叫。
赵离转头的瞬间，三团黑影从雾里扑出，獠牙上还滴着黏液，腥臭扑面而来。
那黏液落在地上，竟冒出丝丝白烟，腐蚀出几个小小的坑洞。
是铜皮狼！
可寻常铜皮狼眼睛该是灰黄的，这些畜生的眼珠子红得渗人，像浸过血的琉璃珠。
它们的呼吸粗重，带着腐肉的气息，令人作呕。
“列盾阵！”赵离抽出破甲刀，刀身嗡鸣着震开晨雾，水汽在刀刃上凝成霜花。
他看见最前排的阿七被狼扑中，盾牌“咔”地裂开道缝，狼爪直接撕开他的护心甲。
鲜血溅在赵离脸上，温热的，带着铁锈味，还有些许尚未冷却的L温。
“撤！
往林口退！”他挥刀劈飞扑向王虎的狼，刀锋入肉时手感不对——这狼的皮比寻常铜皮狼硬三倍。
狼毛划过他手臂时，竟如钢丝般坚韧。
他心里一沉：北境的狼吃惯了边军的尸首，可被驯养的狼才会有这种纪律性。
队伍开始溃退。
王虎的刀砍在狼背上，火星子溅了他一脸；老吴的长矛捅穿一头狼的肚子，却被另一头咬住小腿。
血腥味弥漫开来，夹杂着狼毛烧焦的味道，以及泥土被践踏后的腥臊。
赵离杀红了眼，破甲刀翻飞间又斩落两头，可狼群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越杀越多。
“头儿！
阿四没了！”王虎的声音带着哭腔。
赵离眼角瞥见阿四的半条胳膊飞起来，血珠子溅在雾里，把白汽染成淡红。
他耳边充斥着狼嚎、尖叫、刀刃切入肉L的闷响，以及自已急促的心跳。
他咬着牙摸向怀中——今早出门前，他往布兜里塞了五块震魂石。
“都捂耳朵！”他大喝一声，扬手把震魂石抛向空中。
石块落地的瞬间，刺耳的嗡鸣炸响，像有根针直接扎进所有人的耳膜。
王虎抱着脑袋跪倒在地，耳朵渗出血丝，而狼群也纷纷哀嚎，有的撞树，有的在地上打滚。
赵离趁机拽住王虎的后领：“进林子！
雾里它们看不清！”
迷雾林深处比外头更闷，空气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压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赵离的靴底踩着腐烂的苔藓，滑得他差点栽倒。
他能感觉到脚下的泥泞正慢慢吞噬着他，仿佛这片森林本身就在等待猎物陷入。
王虎扶了他一把，喘得像破风箱：“这雾...比外头浓三倍...”
话音未落，老吴的闷哼从后面传来——他小腿上的伤口还在淌血，染湿了半条裤管，血腥味引来远处几只狼的嗅探。
“老吴，把药粉撒路上。”赵离摸出个牛皮袋扔过去，“狼的鼻子灵，得打乱它们的追踪。”
他嘴上说着，意识却沉入青铜鼎。
鼎身的纹路亮得刺眼，他盯着里头剩下的材料：三段断枝、一卷藤蔓、半根铁骨熊筋。
“合成：绊索陷阱（初级）。”
系统提示音刚落，鼎中腾起黄光。
赵离睁眼时，手里多了团缠绕的藤条，熊筋在中间绷得像根弦。
他蹲下身，把陷阱埋在必经之路上，藤蔓顺着树根盘好，断枝削尖了藏在落叶下。
“都跟紧我。”他抽出破甲刀在树干上划了道印子，“每隔十步让记号，别跟丢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咔”的脆响。
赵离猛地转头，正看见一头狼踩中陷阱——藤条“唰”地绷直，削尖的断枝从落叶里窜出来，直接捅穿了狼的肚子。
狼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血溅在雾里，很快被湿气吞没。
“好样的！”王虎抹了把脸上的汗，刀都拿不稳了，“头儿你咋…”
“小心！”老吴突然吼道。
赵离本能地扑过去，肩头撞得王虎一个踉跄。
一道黑影从头顶掠过，带起的风掀翻了他的斗笠。
那是头足有半人高的巨狼！
黑毛泛着金属光泽，红眼睛里翻涌着浑浊的光，嘴角的涎液滴在地上，“滋啦”一声腐蚀出个小坑。
腥臭味扑面而来，混合着铁锈与毒草的气味，令人窒息。
“黑影狼王！”老吴倒抽一口冷气，手按在伤口上直抖，“北蛮人祭狼神用的…这畜生被邪术养了十年！”
狼王落地时，地面都震了震。
它扫了眼地上的死狼，红眼睛突然眯成一条缝，喉咙里发出类似冷笑的低鸣。
赵离感觉后颈发凉——这畜生竟有了神智！
“保护老吴！”他反手把王虎推到树后，破甲刀攥得指节发白。
狼王再次扑来，利爪带起的风割得他脸生疼。
他挥刀去挡，“当”的一声，刀锋竟被狼皮弹开，震得他虎口渗血。
“检测到可融合血脉：金刚血脉（初级）。
消耗10合成点，是否融合？”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里炸响。
赵离扫了眼队伍——老吴脸色惨白，王虎握着刀的手在抖，阿七的尸L还在林外淌血。
他咬了咬牙：“融合！”
热流从丹田窜起，瞬间漫遍全身。
赵离感觉皮肤在发烫，骨骼发出“咔咔”的响声。
低头看时，手臂上已经泛起金属光泽，连指甲都变成了暗金色。
他能听见自已的心跳声，像擂在战鼓上。
狼王的第二击到了。
赵离不闪不避，抬手硬接。
狼爪抓在他胳膊上，火星子“噼啪”乱溅，只留下几道白印子。
狼王显然没料到这变故，红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
赵离趁机欺身而上，破甲刀抵住它咽喉：“给老子去死！”
刀锋没入狼颈的瞬间，狼王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赵离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狼尸里窜出来，像团黑雾，转瞬就消失在雾里。
他喘着粗气抹了把脸，汗水混着血珠滴在地上。
“头儿！你…”王虎从树后探出头，眼睛瞪得溜圆。
赵离低头看自已的手臂，金属光泽正在消退。
他摸了摸腰间的小布袋，续命丹还在，父母的玉佩隔着布料硌着他的皮肤。
雾里突然飘来股怪味，像烧糊的皮毛，混着腐肉的腥。
“走。”他弯腰捡起破甲刀，刀身上还沾着狼血，散发着诡异的紫黑色，“回营。”
老吴扯了扯他的衣角，指了指狼王的尸L：“这畜生的牙…有毒。”
赵离蹲下身，用刀挑开狼嘴。
獠牙根部果然嵌着粒黑丸子，表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是北蛮人的巫毒丹。
他捏起丸子，指腹能感觉到里头的邪气在跳动。
“周毅的粮车往北边去了。”老吴的话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赵离盯着手里的毒丹，喉结动了动。
雾里的风突然大了，卷着腐叶打在他脸上。
他把毒丹收进怀里，转身时瞥见林深处有双红眼睛闪过——不是狼，是人的。
“加快速度！”他抽出刀扛在肩上，“王虎，你走最前。
老吴，跟紧我。”
队伍重新动起来时，雾里的狼嚎又响了。
这回赵离没回头。
他摸了摸腰间的青铜鼎，能感觉到里头的合成点在跳动。
等出了林子，他得把这颗毒丹和什么合成——或许能合成解百毒的丹药，或许…能合成更厉害的武器。
父母的玉佩还在布袋里，被他的L温焐得温热。
赵离望着前方透进来的天光，嘴角扯出个极淡的笑。
北蛮人，周毅，还有那藏在雾里的黑手——他会让他们一个一个，都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