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嗬…碍事之人他声音嘶哑,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他猛地抬手,一把扯开自己左肩胛骨处的薄毯和衣襟!
动作太猛,牵动了伤口,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脸色更是白得吓人。
但他的手稳得出奇,硬是将那层层裹缠的纱布扯开了些,露出底下狰狞的伤口。
那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刀伤!靠近肩胛骨下方,一个铜钱大小的窟窿,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紫黑色,虽然上了药,结了层薄薄的痂,但那形状,那深度,那周围皮肉翻卷、灼烧般的痕迹......
分明是枪伤!而且距离心脏要害,只有寸许!
油灯昏黄的光落在那可怖的伤口上,照得那紫黑色的血肉泛着一种诡异的油光。
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药味和血肉腐败边缘的气息,在沉水香的掩盖下,依旧顽固地钻进鼻腔。
苏绣娘的目光落在那枪眼上,瞳孔骤然收缩,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她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小荷藏毒的汤,只是冰山一角,原来…原来陈鸿礼那里才是真正的杀招!
碍事之人…碍事之人…陈砚山低低地重复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磨碎了挤出来的,裹着血沫子和滔天的恨意。
赵秉坤这老王八…陈鸿礼这老狗!两千两雪花银…就想买我陈砚山一条命嘿…嘿嘿......他低笑起来,笑声喑哑破碎,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比窗外的风声更让人毛骨悚然。
苏绣娘猛地吸了口气,那冷冽的空气刺得肺管子生疼。她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那个狰狞的枪眼上撕开,重新落回那几封肮脏的信和泛黄的账册上。
心口那股子被欺骗、被谋算、差点失去一切的冰寒戾气,瞬间压倒了所有翻腾的情绪,凝成了比陈砚山眼中更沉、更冷的杀意。
她没去安慰陈砚山,一个字也没有。只是伸出手,指尖冰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将陈砚山扯开的衣襟重新拢上,盖住那触目惊心的伤口。
动作甚至有些粗鲁,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狠劲儿。然后,她抓起矮榻上那张写着两万两慰军款的黄裱纸单据,还有赵秉坤那封透着阴谋的信,狠狠拍在张老七摊开的账册上!
啪!一声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七爷!苏绣娘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凌子相互撞击,又冷又脆,这账,这信,除了您,还有谁经手看过从头到尾,您给我一句一句,掰开了、揉碎了,讲清楚!一个字儿,一个铜板,都别落下!
张老七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骇得身子一抖,手里的拐杖差点没扶稳。他浑浊的老眼对上苏绣娘那双寒潭似的眸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几下。
太…太太…他嘶哑地开口,声音抖得更厉害了,这…这事儿…深…深不见底啊…
他枯瘦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那摞旧账册最底下压着的一本蓝皮册子,册子封皮上用褪了色的墨写着丙寅年
杂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