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腕子上那串乌木珠子,随着步子轻轻晃,在日头底下,每颗乌沉沉的珠子都泛着幽暗的光。
走到门槛边,她脚下一顿。目光落在那点没完全擦干净的暗红血印子上,停了那么一瞬。
随即,她抬起脚,稳稳当当、从从容容地,一步迈了过去,把那点子腌臜彻底甩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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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瘸子张老七进陈府书房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只有张老七的拐杖咚嗒咚嗒在夜里格外的瘆人。
他咯吱窝里夹着个蓝布包,看着就格外沉。
陈砚山倚靠在矮榻上,嘴唇没什么血色。苏绣娘就坐在塌边一张小椅子上,正慢条斯理的修建着灯芯。
七爷,这一路过来,道上不太平吧苏绣娘眼皮都没抬,声音淡淡的。
张老七咚地把拐杖往地上一顿,又咚地把蓝布包往塌边小几上一放。
太太,当家的。张老七开口,嗓音沙哑。东西…齐了。
他喘了口气,一层层地解开那蓝布包袱皮。灯光下,露出来的是一摞厚厚的旧帐册,纸张泛黄,散发着怪味儿。
张老七拿起最上面一张单据。丁卯年…腊月…初八…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收:秦淮河商会…冬节慰军…纹银…两…万…两整…他念到这,陈砚山原本闭着的眼猛地睁开。苏绣娘剪灯芯的手也顿住了,银剪刀尖儿悬在半空。
张老七把那单据放下,又哆嗦着拿起下面一张盖着大红官印的公文纸抄件,纸倒是新些。
支:江宁守备…左营…冬节饷银…并…犒赏…纹银…一…万…八千…两整…他念完,停了停,那浑浊的眼珠子缓缓抬起,在陈砚山苍白却戾气横生的脸上,和苏绣娘冷得结冰的眼底,来回扫了两圈。
这中间…差着的两千两…张老七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一种洞悉了深渊秘密的恐惧,没影儿了。
他枯瘦的手指又指向那几封旧信。当家的,太太…您二位…瞅瞅这个。
苏绣娘放下剪刀,伸手拿起最上面一封。信纸薄脆,墨迹有些洇开。她展开,就着昏黄的灯光看去。
鸿礼兄台鉴:腊月慰军款已按约定划付,两千两足色,见信即可凭票至‘汇通’钱庄兑取。商会冬衣采办事宜,尚需兄台在督军府美言,价格…可再议。另,前番提及‘碍事之人’,不知兄台处置得如何望兄早决,迟恐生变。弟
赵秉坤
顿首
赵秉坤!秦淮河商会的会长!
苏绣娘捏着信纸的手指,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没说话,把那信纸递给陈砚山。
陈砚山没接。他目光死死钉在碍事之人那几个字上,嘴角猛地一抽,扯出一个极其狰狞的冷笑。
那笑意非但没让他脸上有半分暖色,反而像冰面上裂开的一道黑缝,透出底下刺骨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