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这不是简单的贪墨,这是一张巨大的、盘根错节的网,从库房到外铺,从采买到用度,处处都有蛀虫在啃噬!
而网的中心,隐隐指向城西,指向林家,指向那个留洋归来的林晚秋,甚至......可能牵连更深!
账做得漂亮。苏绣娘最后总结道,指尖轻轻拂过那几本摊开的账簿封面,如同拂过一张精心编织的、沾满油污的蛛网。
进出大抵能对上,表面看不出大纰漏。可这内里的乾坤,她抬起眼,目光直直看向陈砚山眼底翻涌的风暴,怕是比大帅您肩上的枪眼......还要深,还要烂。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再次降临。只有冰块融化的滋啦声,在这片紧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
陈砚山胸膛起伏的弧度明显加剧,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伤处,带起压抑的闷哼。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沿着他冷硬的脸颊滑落。
他死死盯着那几本账簿,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将纸张烧穿。那里面记录的,不仅仅是一笔笔虚假的数字,更是对他掌控力的赤裸裸的挑衅和嘲弄!
在他重伤蛰伏的这段时间,陈家这艘大船,船底早已被蛀空,航向也早已偏离!
愤怒,冰冷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愤怒,在他胸腔里咆哮冲撞,却被重伤的躯体死死禁锢,只能化作眼底骇人的风暴和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苏绣娘静静地坐着,看着他因愤怒和伤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看着他额角滚落的冷汗,看着他肩头纱布上那点刺目的新洇出的深红。
查,去查,明着查容易打草惊蛇,他微微喘息了一下,额角的冷汗更多了,暗着来......你手里......没人。
这确是实情。苏绣娘初入陈府,根基浅薄,身边除了几个粗使下人,并无真正可用、可信的心腹。要查这张盘根错节的网,无异于痴人说梦。
陈砚山的目光紧紧锁着她,那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试探,有评估,更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将她也拖入这场血腥漩涡的决绝。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那只未受伤的右手,探入自己贴身的里衣。摸索片刻,掏出一个东西。
那东西不大,入手冰凉沉重。是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玄铁令牌。令牌通体乌黑,毫无纹饰,只在正面用极凌厉的线条刻着一个篆体的影字。
令牌边缘磨损得厉害,带着常年摩挲的光泽,更添几分沉甸甸的煞气。
拿着。陈砚山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将令牌递向苏绣娘。
苏绣娘的目光落在那块玄铁令牌上。那乌沉沉的色泽,那凌厉的影字,都透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和铁与火的味道。这绝不是陈家的东西。
她没有立刻去接,只是抬起眼,看向陈砚山。烛光在他苍白疲惫的脸上跳跃,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偏执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西角门出去,陈砚山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往右......过三条巷子......有家不起眼的......‘张记棺材铺’......他顿了顿,急促地吸了两口气,压下喉间的腥甜。
子时......三刻......拿这个......找瘸腿张老七......他会......给你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