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啊......啊......她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破碎的
音节,身体间歇性地抽搐着,仿佛一条离水太久、濒
死的鱼。
巨大的恐惧和谎言被戳穿的绝望,彻底摧毁了她的心智。
帷幔后,陈砚山缓缓收回了目光,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他疲惫地合上眼,靠在床头,脸色比刚才更加灰败,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方才那短短的几句话,似乎耗尽了他所剩无几的力气。他微微喘息着,肩头的纱布似乎又洇开了一点深色。
她看见他那双刚刚还烧着骇人邪火的眼睛,这会儿紧闭着,浓密的睫毛在惨白的脸上投下疲惫的阴影;看见他紧抿着、没半点血色的薄嘴唇在微微打颤;
看见他搁在锦被上的手,指节因为刚才的用力捏得发白,这会儿正不受控地轻轻抽抽着。
她的目光在他肩头那点新洇出来的深色上停了一瞬,随即不动声色地挪开。
大帅,苏绣娘的声音打破了死寂,还是那副平平的调子,好像刚才那场剥皮拆骨的戏码压根没发生过,夜深了,您这身子骨要紧,得歇着。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那滩烂泥似的小荷,这腌臜东西,搁这儿晦气,也吵您清静。不如......先锁起来
陈砚山没睁眼,只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那动作小得几乎瞧不见。喉咙管里滚出个几不可闻的、带着浓重疲惫的嗯。
苏绣娘不再多话。她走到门边,拉开条缝,对着外面低声吩咐了几句。很快,那两个粗手大脚的婆子又进来,像拖死狗一样,把彻底丢了魂的小荷拖了出去。
地砖上只留下一道蜿蜒的水印子和几点暗红的血点子,像不祥的记号。
婆子们走了,苏绣娘重新关好门,落了闩。她没立刻回书案边,也没去看陈砚山,而是走到墙角那盆浑浊的冰水前。
她拿起搭在盆沿的干净布巾,浸入冰水中,拧干。冰冷的湿意瞬间浸透了布巾,也刺得她指尖微麻。
她拿着冰凉的湿布巾,走到拔步床边。帷幔依旧半开着。陈砚山闭着眼靠在床头,眉头紧锁,额角的冷汗汇聚成珠,顺着冷硬的脸颊滑落。
肩头纱布上那点新洇出的暗红,在昏黄烛光下像一只诡异的眼睛。
苏绣娘没有说话,只是将冰凉的湿布巾轻轻敷在他滚烫的额头上。突如其来的冰冷刺激让陈砚山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随即又缓缓放松。
他没有睁眼,紧锁的眉头却似乎舒展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苏绣娘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疏离。她只是用冰布巾擦拭着他额角和颈侧的冷汗,避开他肩头的伤口。
冰水的气息混着他身上散不去的血腥和药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
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厚重的帷幔上,拉长、扭曲,纠缠在一起,如同两个在深渊边缘无声角力的鬼魅。
过了许久,久到盆里的冰水似乎都失去了凉意,久到陈砚山急促的呼吸终于平复了一些,变得绵长而沉重,仿佛陷入了昏沉的浅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