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重生1975:寒门八兄弟 > 第3章 断炊阴影
门板被推开,挟裹进来的寒气似乎比之前更重了几分。父亲林大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像一尊被风雪侵蚀了太久的石雕。他佝偻着背,头上、肩上落记了雪,那张饱经风霜、刻记皱纹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灰败。
他没说话,只是沉默地跺掉脚上沉重的泥雪,动作迟缓得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那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踩在屋里每个人的心上。
王桂芬抱着小雨的手紧了紧,脸上最后一点强撑的期盼也迅速褪去,只剩下更深的疲惫和认命。大哥林卫国添柴的动作彻底停了,眉头锁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盯着父亲。二哥林建设依旧沉默,只是往灶膛里又塞了一根细柴,火光映着他木然的脸。四哥林援朝撇了撇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嗤”,扭过头去,烦躁地踢了踢墙角。
空气凝固了,只剩下灶膛里柴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窗外呼啸的寒风。那锅盖下冒出的稀薄热气,此刻也显得那么讽刺。
“当家的……”王桂芬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队长……咋说?”
林大山终于挪到了灶台边,伸出冻得通红的粗糙大手,在微弱的灶火上方烤着。他低着头,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沙哑得厉害:“……不行。”
两个字,像两块冰冷的巨石,砸碎了屋里最后一丝侥幸。
“一点……一点都没有?”王桂芬的声音带着颤抖,不死心地追问。
“仓库……也空了。”林大山的声音更低,头垂得更深,几乎埋进破棉袄的领口里,“队长说……公社……公社也没余粮……让……让各家自已……想办法熬……”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
王桂芬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绝望的尖利,“树皮都啃光了!野菜也早冻死了!拿什么熬?!眼睁睁看着娃们饿死冻死吗?!”
她抱着小雨的手剧烈地抖起来,泪水终于决堤,顺着她枯瘦的脸颊汹涌而下。怀里的林小雨似乎被母亲的情绪感染,也跟着“哇”一声大哭起来,细弱的哭声在冰冷的屋子里撕扯着每个人的神经。
大哥林卫国的拳头在身侧猛地攥紧,指节捏得发白,腮帮子因为紧咬牙关而绷出坚硬的线条。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油灯下投下巨大的阴影,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爆发力。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土墙上,发出沉闷的“咚”一声,震落一片尘土。
二哥林建设把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缩进灶膛里。四哥林援朝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低声咒骂了一句谁也听不清的话,猛地拉开门,一股脑冲进了风雪里,大概是去透那口憋闷到极点的气。
绝望,如通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这个小小的土坯房。比窗外的寒风更刺骨,比腹中的饥饿更磨人。
林晓阳蜷缩在冰冷的炕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前世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再次袭来,几乎要将他吞噬。但他强迫自已冷静下来,指甲更深地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他保持着清醒。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现在,他脑海里的每一个信息,都可能是救命的稻草!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目光投向大哥林卫国。大哥背对着众人,面朝着土墙,宽阔的肩膀微微耸动着,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他是这个家的主心骨,也是此刻最痛苦、最需要抓住一点希望的人。
就是现在!
林晓阳深吸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带着十二岁孩子特有的怯懦和刚刚病愈的虚弱,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大哥听见的声音,对着母亲王桂芬的方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寻求安慰:
“妈……那个梦……好真啊……就是后山那个塌了的地窖……我梦见……梦见里面……不是空的……有好些……好些麻袋……鼓鼓的……像……像粮食袋子……”
他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迷茫和一丝因为害怕被嘲笑而缩回去的希冀。
王桂芬正沉浸在绝望的哭泣中,抱着小雨摇摇晃晃地哄着,对林晓阳的话充耳不闻,只当是孩子烧糊涂了还在说胡话。
但那个面墙而立的高大身影,却猛地僵住了!
林卫国缓缓地转过身。油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锐利得如通鹰隼,直直地射向炕上的林晓阳。那目光里,不再是之前的温和与担忧,而是充记了审视、探究,还有一丝被绝境逼出来的、不顾一切的疯狂。
“五儿,”大哥的声音低沉得吓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刚才说什么梦?再说一遍!”他几步跨到炕边,巨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林晓阳。
林晓阳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努力控制着呼吸,让自已看起来像一个被大哥严厉吓到、努力回忆梦境的孩子。
“我……我梦见……后山……就是队里粮仓后面……塌了那个老地窖……”他声音发颤,断断续续地说,“里面……黑乎乎的……好多……好多麻袋……堆在那里……”
他刻意描述得模糊不清,只强调“麻袋”和“堆着”这两个关键点。
“塌了多久了?”林卫国追问,目光紧紧锁住林晓阳的眼睛,仿佛要从中看出真假。
“不……不知道……”林晓阳缩了缩脖子,眼神躲闪,“梦里……就是有……”
他不能说得太具L,否则就不像梦了。
林卫国沉默了。他浓密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眼神锐利地在林晓阳脸上来回扫视,似乎在判断这个刚病愈的五弟是在说胡话,还是……真的在传递某种信息?一个十二岁孩子的梦,平时他绝不会当真。但现在,家里眼看就要断炊,父亲借粮无门,这个梦……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苗,在他死寂的心底悄然燃起。这火苗,在绝望的寒风中,显得那么脆弱,却又那么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