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映得殿内一片通明，禁军统领张诚的目光死死锁在苏倾晚身上，握刀的手青筋暴起。他身后的甲士们面面相觑，显然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不知所措——圣宠正浓的宸妃，竟与一个持剑的江湖人躲在废弃偏殿里，衣袂间还带着打斗的痕迹。
“娘娘……您怎么会在这里？”张诚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视线在沈慕言腰间的青锋剑与苏倾晚划破的衣袖间来回逡巡，“此人是谁？可是挟持了您？”
沈慕言将苏倾晚护在身后，剑刃斜指地面，目光冷冽地扫过甲士们：“阁下最好想清楚再说话。”他能感觉到张诚身上的杀气，更察觉到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那不是单纯的护主，更像是一种发现惊天秘密后的惊慌与盘算。
苏倾晚深吸一口气，往前一步，挡在沈慕言身前。她虽身形纤弱，此刻却挺直了脊背，恢复了几分宫妃的气度：“张统领，不必惊慌。此人乃本宫故交，深夜入宫，是为接本宫……出宫。”
此言一出，殿内鸦雀无声。甲士们握着刀柄的手纷纷收紧，张诚的脸色更是瞬间变得铁青：“娘娘！您可知此言何意？私逃出宫乃是灭族之罪！定是此人用妖言蛊惑了您！”他猛地挥刀指向沈慕言，“来人！拿下此贼，保护娘娘回宫！”
“慢着！”苏倾晚厉声喝道，目光如炬地盯着张诚，“张统领，本宫问你——方才追杀本宫的影卫，是何人的命令？三日前，本宫宫中失窃的那枚‘倾’字玉佩，又为何会出现在江湖人手中？”
张诚的瞳孔骤然收缩，握刀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颤。“影卫”是直属皇帝的秘密卫队，寻常连皇子都调不动，苏倾晚竟直指影卫追杀？还有那玉佩……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沉声道：“娘娘切勿胡言！影卫怎会追杀您？定是有刺客混入宫中，老奴这就带您回揽月轩，面见圣上——”
“面见圣上？”沈慕言忽然冷笑一声，向前踏进一步，青锋剑在火光下划出一道寒芒，“恐怕张统领更想先‘处理’了我们，再去邀功请赏吧？”他方才与张诚对视时，已从对方眼中捕捉到一丝隐晦的杀意，此人绝非表面上那么忠心。
空气瞬间凝固，甲士们纷纷举起长枪，将两人团团围住。张诚的脸色阴晴不定，他知道苏倾晚一旦出宫，许多秘密便会随之曝光，而他作为某些势力在禁军的棋子，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拿下！格杀勿论！”张诚猛地咆哮一声，率先挥刀劈向沈慕言。
“保护好自已！”沈慕言将苏倾晚推向墙角的药柜，青锋剑瞬间出鞘，化作一道匹练般的银光。他知道硬闯不可取，这些禁军训练有素，一旦缠斗，只会引来更多追兵。
剑刃与刀光碰撞，火花四溅。沈慕言的剑法快如鬼魅，专走偏锋，每一剑都逼向甲士们的破绽。他不求伤人，只求逼退，通时不断向殿门方向移动。苏倾晚躲在药柜后，看着他在人群中辗转腾挪，身影矫健如孤鸿，青锋剑如臂使指，每一次格挡与突刺都精准无比，心中不禁生出一丝骇然——这就是江湖顶尖剑客的实力吗？
“噗！”一名甲士的长枪刺空，被沈慕言反手一剑削断枪头，剑脊顺势拍在他胸口，甲士闷哼一声倒飞出去。但更多的甲士涌了上来，长枪如林，将他的退路封死。
张诚看准时机，一刀劈向沈慕言后心。沈慕言听得脑后风声，侧身避过，刀锋却划破了他的肩甲，鲜血瞬间渗出。
“沈大侠！”苏倾晚失声惊呼。
沈慕言咬紧牙关，忍痛挥剑逼退面前两人，目光急扫四周。忽然，他瞥见墙角堆放着几捆晒干的艾草，心中一动。他虚晃一剑逼退张诚，猛地向后一跃，抓起一捆艾草掷向
nearest
的火把！
“轰——”艾草遇火即燃，腾起一团浓烟。殿内顿时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甲士们被呛得咳嗽不止，视线也变得模糊。
“走！”沈慕言一把抓住苏倾晚的手，借着浓烟掩护，冲破甲士的包围，向殿外冲去。张诚在浓烟中怒吼：“追！别让他们跑了！”
两人冲出偏殿，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沈慕言拉着苏倾晚在迷宫般的宫道上狂奔，身后传来越来越近的追兵脚步声和呐喊声。
“前面就是西角门！”苏倾晚指着前方一座巍峨的宫门，“但那里有两队禁军把守——”
我知道。”沈慕言打断她，眼神锐利如鹰，“看好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黑色的小瓷瓶，倒出两颗药丸，自已吞下一颗，又递给苏倾晚一颗：“含在舌下，别咽下去。”
倾晚虽不明所以，却没有犹豫，接过药丸含住。刚一入口，便感到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喉咙蔓延开，眼前的景象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
两人跑到西角门前，果然有两队禁军手持长枪，盔甲鲜明地守在那里。为首的校尉看到他们，立刻厉声喝道：“什么人？站住！”
沈慕言却恍若未闻，拉着苏倾晚径直冲向宫门。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些禁军校尉和甲士们的目光扫过他们，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依旧挺直地站在原地，仿佛他们只是两道无关紧要的风。
“这是……”苏倾晚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江湖秘药‘障目散’，只能维持片刻。”沈慕言低声道，脚下却不停，“快！”
两人顺利穿过西角门，门外是一条僻静的宫道，连接着皇城根下的民居。直到跑出数百步，确定追兵没有跟上来，沈慕言才停下脚步，靠在墙上大口喘息，肩甲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苏倾晚连忙从袖中取出帕子，想帮他包扎，却被他摆手拒绝：“不碍事，先离开这里。”他看了一眼天色，“天快亮了，我们得在城门落锁前出城。”
两人沿着偏僻的小巷疾行，身后的紫禁城在晨曦中显得越发巍峨，却也越发遥远。苏倾晚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囚禁了她三年的牢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解脱，有茫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后怕。
“沈大侠，”她轻声问，“刚才在偏殿，张统领为何要杀我们？他不是禁军统领吗？”
沈慕言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和血迹，眼神沉了下来：“他是谁的人，现在还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想让你死的人，不止一个。”他顿了顿，看向苏倾晚，“而且，你的身世，恐怕远比你自已知道的更复杂。”
苏倾晚的心猛地一沉。她一直以为自已只是个普通的书香之女，难道……
“先别想太多。”沈慕言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语气难得地柔和了一些，“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有事。”
朝阳的第一缕光芒穿透云层，洒在青石板路上。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一前一后，消失在京城熙攘的早市尽头。而此刻的紫禁城内，张诚正跪在养心殿前，额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向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禀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启禀圣上……宸妃娘娘……她……她被江湖妖人掳走了……”
龙椅上的皇帝缓缓抬起眼，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良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