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因旧果（中）
“我都做到这份上了，再不理清，那也没办法了……希望他不要那么倔吧。”
欧格默默看守着结界，等待着二人结果。
戈尔勒的举措其实很好理解。
他在切割自己的过去，他在试图将自己的美好割离开来。
因为，他快死了。
戈瑞菲尔的犹豫就更好理解了。
曾经的光，总能让人惦记一辈子，自然也能令人自缚。
“欧格，我能一块看看吗？”艾尔想要一同旁观。
“嗯……一块来吧，我一个人操纵起来也麻烦。”
“那在叫卓偌？”
“可以。”
欧格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继承了乌托的‘手艺’。
嗯……应该不算吧。
自己构筑梦境，只顾是为了给二人一个新的选择延续。
“卓偌，卓偌。”
得了欧格应许，艾尔立刻动了身，前去找来了闲暇嬉戏的卓偌。
自打被‘复活’后，卓偌就一直闲着。
毕竟，艾尔自己就有心之世界权限。
“艾尔先生、主人。”卓偌眼神飘动，稍耸了耸鼻子。
她好像有点闻到食物的气味了。
哦，自己现在已经不需要在吃食物了啊，那没事了。
“一块来吧，正好你有构筑梦境的经验。”欧格向着这曾经下属，递出了手。
“明白。”卓偌向着二人笑道。
……
如果说一个的美梦。
单调且明确，犹如一条蜿蜒曲线。
那么两个人的美梦，便是一张交织在一起的网格，互有重合，互有相交。
戈瑞菲尔同戈尔勒的意识，此刻便恰织网。
两人共同渴望的理想，促使着梦走向了过去。
回到了那片本该分别的森林上。
“分别只是为了更好的重逢。”戈尔勒微笑着摘下了自己的头盔，打算将其递交给戈瑞菲尔。
“做个纪念吧。”他如是说道。
但这一次，戈瑞菲尔却未曾双手接过头盔，而是紧紧抓住了戈尔勒的手。
“我能帮你，哥哥。”
戈瑞菲尔坚定的给出了答案∶“我可以适应丛林，我保证。”
那时的他看不见前路，却能感知到周围冷暖。
“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戈尔勒这次选择了提问。
而非直接的抛弃。
王的诞生需要舍弃很多东西。
但这一次，或许会有点不一样。
“很早以前就做好了，我不会成为累赘。”
戈瑞菲尔潜意识认为——只要变得有用，就不会被抛下。
但，那并不是戈尔勒放下戈瑞菲尔的原因。
“你可以不需要我，人类也可以不需要……”戈尔勒反而认为，自己才是那个‘累赘’。
他并不想孩子成为异类。
更不想在孩子人生刚出头之际便分离。
只要离开的早，那一切就不会发生。
“我需要你！”
然，戈瑞菲尔的吼声却打断了这一切。
戈瑞菲尔的吼声令戈尔勒心头一怔，但他还是说∶“你还小，不懂得以后……”
在其的‘谆谆教诲’下，戈瑞菲尔竟真松开了。
“我就要现在！”
话落，不等戈尔勒解释反应，戈瑞菲尔便主动冲向了丛林。
他这一次选择了用行动，表明立场。
很多时候，动比说有用。
“你这孩子……”
望着飞奔向前的戈瑞菲尔，戈尔勒终是动了。
他一跃向前，一把抱住了对方。
“真拗不过你——那就，一起走吧……我带着你，你一定要跟紧了我。”
“我们一起……”
“一起回家。”
两道身影共同走向了丛林，共同走向了不一样的‘未来’。
在这个未来中。
戈尔勒计划依旧顺利，哥布林族在他的统筹下，发展并不输以往。
与现实历程不同的是——
他，变得更加爱笑了。
戈瑞菲尔的融入，则稍有些坎坷，但好在最终结果是圆满的。
在戈尔勒的刻意照料下，哥布林们伤不到他。
他自己也争气，做到了最初所承诺的那般。
成为了戈尔勒的重要臂膀。
在这次走向森林的‘未来’中。
戈瑞菲尔没能成为心像师。
也没能成为其他职业者。
而是最终成为了一名边陲商人，一名立志打破种族隔阂的商人。
他的存在作用极大。
甚至远大过了戈尔勒的预料。
他为哥布林们开辟了交易渠道，使得哥布林的劳动有了更大价值。
使得哥布林们能够通过他，在人类各方村镇渠道处换取族内所需物资。
渐渐的，哥布林们便不再对戈瑞菲尔排斥，甚至还产生了拥戴。
随着哥布林族发展盛望。
戈瑞菲尔交易次数也变得多了起来，其所承担角色开始变得越来越重要。
在戈尔勒建议下，他最终加入了真理教会。
以组建次商会名义，组建起了一份属于自己的班底。
在戈尔勒有意约束下。
哥布林们的扩张有序却并不迅猛。
说来也是有意思，一向以数量着称哥布林，如今却面临着数量不够的问题。
为补充劳动力，为壮大族群。
戈瑞菲尔开始将主意打在了黑市奴隶市场上。
他用金钱购买来了不少异族奴隶。
为其赋予身份，为其赋予名字，使其能够融入哥布林的部族。
渐渐的，戈尔勒所治理的村镇便不再只有哥布林。
他也从哥布林之王，渐渐演变为了局部魔物的‘王’。
在二人的共同努力下，村镇渐变成了小城。
与过去试图建城称王的食人魔‘王国’不同。
戈尔勒采取的手段较为温和。
多年以来的和平经营，使得周边村庄渐渐对其放下了成见。
这引来了人类的加入。
也避免了帝国高阶职业者的清理。
使得发展得以持续。
慢慢的，渐渐的，戈尔勒竟真一步步实现了理想——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和平与承认。
他为边陲残余哥布林族谋得了正式身份。
他取得了黎明教会的承认。
戈瑞菲尔也因此而成为了边陲之地最伟大的商人之一，其名随当地话本传说，渐渐传到了帝国内地。
甚至传到了地精王国。
在历史册上一角留下了独属于自己的名字。
文明传播秩序，秩序改变野蛮。
向往美好者拥抱美好。
但时光催人老，这次‘未来’中的戈尔勒，身体调理的还算不错。
生命长度得到了相对延续。
但受限于种族，戈尔勒的生命依旧有着‘尽头’。
在风和日丽的某一天下午。
戈尔勒，渐渐迎来了自己生命的终点。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孤单的王，而是得众人拥护的城主。
在子民们的哭声中，他握住了戈瑞菲尔的手。
他这才发现。
自己这一生除了理想外，其实一直都有自己惦记的人。
莫名的，他感到了庆幸。
多亏当年没有分别啊……自己才能在现在见到他。
“不要伤心，我永远都将活在你的回忆里……”
他用最后的气力，擦去了戈瑞菲尔的眼泪。
最后永远且安心的闭上了眼。
度过了自己的这‘一生’。
……
梦一旦交织便会形成网。
当网的一半丝线断裂，那网便失去了作用。
因此，交织之梦一方苏醒后，另一方也将醒来。
“结束了。”欧格温柔的宣告着旧因终结。
梦中度过一生的戈尔勒缓缓睁开了眼。
再睁眼之际……他发现，自己手中握住的依是过去在意之人。
梦醒留痕，梦中所历经的一切会渐渐淡下，但那份感觉却会存在很久。
“戈瑞……菲尔。”
戈尔勒凑了上去，单臂抱住了仍未曾睁眼的戈瑞菲尔。
这一次他将不再抗拒未来，选择拥抱了现在。
什么寿命差，什么责任，都一边去吧。
“戈尔勒……哥哥。”
戈瑞菲尔此刻也从‘美梦’中醒了过来，紧紧的拥抱住了眼前着‘离世’的亲人。
“看来都想通了……”
欧格很满意这个结果，这就是他想要的。
“都说人不能选择过去未走过的路……”艾尔幻现在欧格身旁，与其相视一笑，“看来，也不一定嘛。”
“美梦终究是美梦。”
欧格转过身，遮去了自己的身影。
“不过要是能帮到人，那便也不算虚假……或许这才是当初真理之神留下美梦的真正用途吧。”
至于将来怎么样……
欧格也不知道。
他只是在两颗本该靠近的心后面‘轻轻’推了一下。
“欧格，我记得你曾跟我说过，你最害怕做美梦了。”
“那是因为醒来看不到自己想见的人呀，他们不一样。”
年龄渐大，经历渐增。
曾所困之事，今再看，不过尔。
“也是，一醒来就是想见到的人，那不管是美梦还是噩梦，都无所谓了。”
艾尔一直一直都是那么如此觉得。
“嗯，美梦还是那个美梦，重要的是，心怎么看。”
欧格离开了，哥布林村落，将空间留给了二人。
他也该继续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
自己这应该也算是给师弟留了个交代。
“欧格，你说哥布林族真的能像梦里面那样发展成那个样子吗。”
艾尔这‘后劲’算是上来了。
“美梦会朝着人意愿的方向发展，但现实往往没那么的美好。”
欧格并不认为成见是那么好放下的。
哥布林想要发展出来，其阻力恐怕会比梦里的大上数倍，乃至数十倍。
“人类的恶意和善意一样，从来都不少。”
哥布林的发展成现在这样，其实已经很出乎人意了。
算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
“欧格，你这不看好他们吗。”艾尔问道。
“不。”
“我很看好他们。”
欧格却是给予了否定。
“欧格，你不是说……”艾尔略有些疑惑。
“正是因为困难，我才相信，现实不是美梦，他们不也发展起来了吗。”
“最终结果没人能给予一个肯定保证，事在人为。”
“何论，相信并不需要理由。”
欧格踩着林中落叶，仰头看向了天空。
落叶飘过，遮挡视线。
欧格想起了许多年前……
“就像你肯相信我一样。”欧格冲着艾尔笑道。
“嗯，我当然相信你……欧格。”
艾尔对欧格的话产生了认同，不论未来多么的困难，她依旧会选择相信。
“昔日只会烧杀抢掠的哥布林，尚且能够教化，我又有什么理由不继续前行呢。”
欧格看向未来的信心，又多上了那么几分。
“是啊，这也算是个奇迹了吧。”
若非亲眼所见，谁也不会想到这世间会像戈尔勒这样的哥布林。
其存在本身就是个奇迹。
“‘奇迹’本就该由人创造。”欧格低下头继续踏上了征程。
他还要继续探索魔物丛林，探索遗漏呢。
另外，还能顺便回去看看，曾经为灾难所摧毁的村庄。
‘当年的荒野树下都有了村子，不知道到曾经村落有没有重建。’
‘也不知道啊，它还活着没。’
欧格眺望远方，眼中多了一丝希望与期盼。
戈瑞菲尔与戈尔勒的旧因旧果已了。
那，他的呢。
“欧格，我相信你会是那个创造奇迹的人——传奇本就该如此。”
他人的未来，艾尔不知道。
但自己的未来，她想自己应该能够决定。
“以后事情，难说哦。”
“但我的未来里面肯定会有你，艾尔以后请别放弃自己。”
欧格也不确定未来，但他愿意给予艾尔一个肯定。
“放弃自己……我什么时候。”艾尔愣了一下。
紧接着，她又笑了。
“欧格你别乱说，我可从没有放弃过自己，我只是不想我们两个一起消失。”
她似乎并没有听懂欧格的话。
“嗯。”
欧格没有解释，只是走向了前方。
走向了自己曾经都未深入过的地方——魔物森林的中内部。
那儿曾遍布着强大魔物，那儿是学徒、一般普通职业者不敢踏入的‘禁地’。
在强大精神力的辅助下。
欧格很快便找到了自己过往留下的‘旧因’。
“找到了……”欧格不自禁言道，“没想到啊，居然还真活着，还留在这里。”
“欧格，你找到了什么？”艾尔好奇问道。
她虽有着欧格的共享同步，但却没有那么庞大的精神意识，无法迅速分辨出其中‘关键’信息。
“曾经的食人魔酋长，我曾经未能够战胜的敌人。”
“也是我……”
“‘父亲’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