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悠悠你心 > 第9章
雨后的次日,杨九枝顺着山中小路爬到高处采药,地面湿滑,她一脚没踩稳,脚底一滑,摔坐在斜坡上,整个身体滑了下去。她用手扒着地面,双手被草石刮出一道道口子,疼痛难忍。她扒住一棵树的树干,使下滑停了下来。她抬起自己满是鲜血和泥污的双手,想起这一年的委屈,崩溃大哭起来。她的哭声响亮,传到了走在山下小路上的一位游医的耳里,那人名叫张泰。张泰顺着声音的方向找寻,发现了杨九枝。
张泰走近她问:“小童子,你怎么了?”
杨九枝摊开满是血污的手,继续哭着。
“伤得这么严重。你等一下。”张泰从后背的药框里取出水和一个药瓶,“别动,我给你清理一下伤口。”他用水将九枝的双手冲洗干净。
杨九枝不再哭了,看着眼前这个像大夫一般的中年男人。
“我给你上药,有点疼,你忍一下。”张泰语言很温和。
杨九枝听话地点点头。
“我看你背着个药筐,你是来采草药的吗?”
杨九枝又点点头。
“你还真是厉害啊,小小年纪就认得草药,谁教你的?”
“我娘。”
张泰给杨九枝包扎好双手,微笑看向杨九枝,可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深沉起来,开始细致地端详着杨九枝的脸。
杨九枝吓坏了,以为又遇到个坏人,赶紧蜷缩起来。
“别怕,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一名游医,你瞧。”张泰将自己的背篓拿到杨九枝面前让她看框里,框里有很多药瓶和医书。张泰见她放松了些,问,“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应该是个女孩子吧?”
杨九枝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张泰着急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叫杨九枝?”
听见眼前这个男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杨九枝更害怕了,她瞪圆了眼睛,身体后仰,一副防御的姿态。
张泰看出了端倪,双手扶住杨九枝的双肩问:“你是杨九枝吗?你娘是李雪飞,你外公是李先恩?对吗?”
杨九枝听到这男人的话,杨九枝哭着喊:“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张泰却流了泪,他安慰道:“孩子,别怕。我叫张泰,是你外公的二弟子,你娘的二师兄。”
杨九枝回想起母亲曾经收到过几封书信。那个小小的九枝曾问母亲是外公写给母亲的吗?母亲说:“不是,是娘的二师兄写给娘的。”
“娘的二师兄给娘说了什么呀?”
“他说,他已经找到了治好癫狂症的方法了。”
“他这么厉害呀,娘说过癫狂症很难治好,很多人还会在犯病时咬断自己的舌头。”
“是啊,但是他说那种方法虽然能治好癫狂之症,可是会让人的眼睛永远看不见的。他问我,到底该不该用这种方法去治病。”
“那就问问那些有病的人,看他们是愿意失去眼睛,还是愿意失去舌头啊。”
“哈哈哈哈……”母亲搂起小小的九枝,二人开怀大笑。
杨九枝想到了,他大概就是母亲的二师兄。小声地问:“真的吗?”
张泰肯定地点点头:“真的。别怕孩子,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杨九枝那漂泊的心仿佛瞬间有了岸靠,她抱住了张泰,畅快地哭了起来。
杨九枝把温良阁灭门的事情告诉了张泰。张泰接过那把匕首详细观察了一番,说:“看这个虎头纹,应该是某个组织的兵器。对了九枝,听说温良阁出事后,我回阁看过,你爹娘、外公等阁内三十人都被官府安葬了。可是我一直有一个疑虑,官府能辨认得出尸体或许是得到了常去温良阁看病的百姓的帮助,可是,我还在晋州城和临州城的城门看到了你的悬赏令,上面写着悬赏金额为两万两,还有你的画像,画的和你本人几乎一模一样。你看到过吗?”
杨九枝说:“我看到了。”
“两万两寻人是不常见的事,这个钱应该不是官府来出。府衙即便是悬赏杀人犯也从没过过一千两。何况你还是个孩子,你又为何如此重要?你只是去温良阁暂住了几日,应该也没见过几个外人,府衙又是如何画出你精确的画像的?”
杨九枝思索片刻,说:“会不会是庄王?之前庄王中了毒,是外公为他解的毒。一定是他和世子提供了我的画像。我要去上京找他,我要告诉他,那日,他们上午才从温良阁离开,晚上全阁就被……我去求庄王彻查温良阁的案子,找到屠阁的凶手。”
张泰很惊异:“什么?庄王去过温良阁?他中了什么毒你知道吗?”
杨九枝摇摇头,“我不知道,但听娘说他的毒很怪,其他弟子都无法解毒,只有外公能解。你就送我去上京好不好?庄王一定会收留我的。”
“九枝,你先听我说,这件事很是蹊跷。你刚才说,庄王上午才从温良阁离开,晚上阁里就出事了,你不觉得奇怪吗?何况庄王已经被皇上赐封到了凉州,上京就只留下了一个小世子。”
“凉州?劭世子在京都是吗?那我去找他也行,我们是好朋友的。”
“不行,孩子。人家是高贵的皇族,哪是我们平民百姓说见就能见到的?何况小世子本就是留下来做人质的,他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在京中又无依无靠,他能帮得了我们什么?”
“可他说过他会去涂州找我的,那你送我回涂州好不好?我要去等他。”
“孩子啊,你还不明白吗?事情已经过去一年了,世子又能记得这件事记得你多久?即便他还想着你,他一个质子又岂能随意离京?”
“那要怎么办?不能去上京也不能回涂州,那温良阁的仇什么时候能报啊。”杨九枝刚刚看到的希望就又灭了,她又痛哭了起来。
张泰拍拍她的肩,安慰道:“好孩子,温良阁的仇不是短时间能报的。这把凶器是找到真相的关键,我们一定要收好,其他事情要靠更多的线索佐证,我们日后慢慢找。但是安全起见,从此以后你就跟着我一起吧,这些年我四处游医,虽没有大富大贵,但养你一个女娃娃还是养的起的。我已三十六岁了,无妻无子,我便收你做义女可好?”
张泰曾是温良阁的大弟子,因违背戒训被逐出温良阁。他擅长利用药材的毒性进行以毒攻毒之法,能制百毒也能解百毒,所以人称其为张百毒。
“义父?”杨九枝不敢相信自己今生还能再得一家人,她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好。义父,请受九枝一拜。”杨九枝恭敬地向张泰磕了头。
张泰非常欣喜,他扶起杨九枝说:“好孩子,义父终于有家人了。”
“我也是,义父,我也有家人了。”
张泰又端详了她的面庞,突然眉头一皱,“九枝,不如你改名换姓吧。我们父女二人今后少不了走访行医,可你是温良阁唯一的遗孤,我们又不知道温良阁是因何事遭的灭顶之灾。如果真的有人要对你赶尽杀绝,那你的名字越响亮,你就越危险。”
杨九枝想了想,觉得义父的想法很对。“义父说的对,那我就跟义父的姓,姓张吧。名字嘛,义父可有好名字?”
“名字只是人的代称,我虽是你义父,却不是你亲生父母,起名一事,你可以自己拿主意。”
“那名就叫三十吧,张三十,我要永远记着温良阁死去的那三十人,终有一日,我要为他们报仇。”
“张三十。这个名字好。”张泰肯定道。
此后,张三十为了行医方便,还是以男子身份示人,在人前,张泰也称她为自己的义子。张三十跟随张泰在梧州城开了一家医馆,由于张泰以毒攻毒的疗病法能让病人快速痊愈,对一些疑难杂症也有独到的疗法,主打一个快、准、狠。很多人拖了多年的病,百毒门几日便能治好。随着不断积累治疗疑难杂症的经验和口碑,百毒门被梧州人高度认可,在梧州城开创了一片天。有些梧州县区的百姓不惜行路一两天也要来梧州城的百毒门看病。
两年后,张泰在梧州城外的梧山上修建了全新的百毒门,不仅能继续为百姓治病疗伤,还招收弟子传授他的治疗理念,俨然开创了一个新的医家门派,名气逐渐传扬到大宣各处。而义子张三十就是百毒门的首席大弟子,还是张泰的得力助手。不过因为百毒门传授给弟子的医术是以毒攻毒之法,这也使得它被各个医药门派排斥。对于百毒门的话题,世人也是褒贬不一。有人认为是歪门邪派,有人则靠百毒门的药治好了奇症。就像当初杨九枝对母亲所说,疑难杂症没有那么容易治好,往往会治好这里,坏了那里,就看病人的选择了。百毒门的以毒攻毒之法,面对顽烈的疾病,也只能二选一。
为了让弟子能有自保之力还能强身健体,张泰还专门请人教弟子们习武。张三十的努力加之张泰的教导,使她十五岁就能独自出诊了。
随着时间的积累,张泰和张三十接触到了很多病人,其中不乏富商和官吏。二人也都没忘打听虎纹图案的事。
一日,张泰受邀去到梧州一府邸,为一位回乡的老尚书孙士方看诊。孙老尚书总觉腹胀,已多日未正常进食。张泰看诊后对老尚书说:“您没有太大的问题。”
“那老夫已服药多日,怎么还不见好?”
“您越心急,气血就阻在内关处,腹部就失去了运化的气血。您之前的方子我看过了,是对症的。我再给您开一副药引,化开凝聚的气血,使气血全身贯通即可。只不过这幅药引有些烈,气血化开之时您会感到腹部疼痛,但无需担心,平躺闭目,半个时辰即可缓解。腹痛症状消失后再将之前的药服下,两副药后您就痊愈了。”
老尚书豁然开朗,道:“多谢张门主,不愧是百毒门,行医问药上有独到的见解,老夫受教了。”
张泰谦虚道:“老尚书过奖了。老尚书博学多识,今日见到您,张某想起了一件事,想请老尚书为在下解惑。”
老尚书问:“老夫还能为张门主解惑?”
“犬子顽劣,在一当铺当到一匕首。只是匕首上有一纹案,我瞧着甚是不凡,想请孙尚书过过眼,此物犬子能否留下?”张泰边说,边从张三十手中拿过匕首,呈给老尚书。
老尚书接过匕首打开,看见刀柄后面的那个虎纹的图案,再看向张泰道:“此物当真是从当铺所得?”
张泰和张三十一致点头。孙尚书眉头一皱,一时不语。
张泰便说:“我就是想知道此物犬子是否配得?”
老尚书合上剑鞘,递给张泰,说:“不可。这是游虎军的徽标,游虎军可是庄王的亲卫军呐。这个匕首以后就不要佩戴了,以免引火上身,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游虎军与庄王密不可分,这让张三十大为震撼。她怎么也没想过,会是庄王的人屠了温良阁。虽然二人明明锁定了凶手,却都是一副愁眉苦脸。庄王是什么人物,如果真是庄王灭的温良阁,根本无处申冤。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张三十难以置信,“义父您说,庄王为什么要灭温良阁?外公可是救了他的啊。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他没有灭阁的动机吧?难道他是对外公的医术不满意?还是说他觉得中毒的事很丢脸,怕温良阁将此事传出去?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张三十从怀疑变成了愤恨。
张泰说:“这两个动机不是很符合庄王的行事,但也不能排除,毕竟他是大宣的亲王,亲王在乎什么,能做出什么事我们这种小人物是根本猜不到的。这里面究竟有没有误会尚且不知,但是他亲卫军的武器杀害了温良阁三十人,这是毋庸置疑的。此事线索还是太少了,我们再从长计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