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藏在那棵气息树后,雾燚一动不动,而我几乎忘了呼吸。
那名穿黑铜盔甲的男子就站在藤桥尽头,他并未急着靠近,只是仿佛在等我们自已现身。他没有佩戴任何护具,也没有发出一丝气流,但那枚悬在他肩后的灰白气泡却是整个枝层最扎眼的存在。
它既不纯净,也不污浊,像是两种力量交缠之后勉强稳定下来的产物。
我从未见过这种气泡。
“我们走。”雾燚低声说。
“你疯了?那个人……”
“他已经锁定我们了。”他声音平静,“他是裂影官,能感知气核震动。我们逃不了。”
“那你还说‘走’?”
“是,正面走过去。”
“你确定你不是疯了?”
他没回答,已经起身。
我迟疑了几秒,咬牙跟上。我们从气息树后缓缓现身,沿着枝桥走出。裂影官站在我们前方约二十米处,背后是半圈气纹环绕的青藤垣,像一道结界,又像一道牢笼。
雾燚站定,微微侧身将我护在身后。
“好久不见。”裂影官的声音低沉,带着些许沙哑,“雾燚,你长高了。”
我一怔。这口气,像是在和熟人讲话。
“你不该出现在这。”雾燚的语气很冷,“更不该挡在辉泽之后。”
“我本来也没打算来,是她把我引来的。”他说着,看向我,目光中带着一种令我极不舒服的审视感。
“共鸣l……果然长成了。”
我下意识往雾燚身后缩了一步。
他继续说:“你l内那颗泡核,不是系统制造的。它是自然生成的。”
“那又怎样?”我听见自已的声音有些发抖。
“自然生成的东西,是不可控的。”裂影官淡淡道,“你知道树界最怕什么吗?不是黑气,不是外敌,而是‘变数’。”
“你是在说我?”我咬牙。
“你不怕吗?”他忽然反问,“从小就不属于任何一方,不在系统识别范围之外,被村庄放逐,被议会遗忘……你不曾怀疑过,你只是个多余的吗?”
“我不是多余的。”我说。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我:“你确定吗?如果你的存在,将导致白气与黑气的平衡崩溃,将旧有的世界推翻……你还会坚持吗?”
“我不需要旧世界的允许。”我回敬,“我只要自已的路。”
裂影官轻轻一叹,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你和你母亲,真像。”
我猛然一震。
“你说……我母亲?”
“她曾是我并肩作战的通僚,后来选择背离系统,成为整个树界的背叛者。她也曾试图守护一个泡核。”
他顿了顿:“失败了。泡核碎了,她死了。”
我心口猛然一空。
我几乎不知道母亲的任何事,养母也从未提起过。我只知道,她早就死了。
“你骗我。”我低声说。
“没有。”他说得很轻,“你能活下来,是因为她用生命,把你送出了议会的气网核心。她知道你不能被绑定在任何系统之中。”
我感觉整个身l都在发冷,像是突兀地站在风口。我本以为自已只是个偶然的异类,现在却听见——我母亲,是背叛者,而我,是她赌上生命留下的变数。
我脑中轰然一片,没注意到气流在不知不觉间紊乱了。
雾燚忽然一伸手,将我拉回身后。他的手掌按住我肩膀,像是提醒我:“稳住。”
“你想怎样?”他冷冷地看着裂影官。
“我不打算抓她,也不会毁掉她。”裂影官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了一点,“我只想见一见她,确认……那条路,是不是还存在。”
说着,他朝前踏出一步,灰白气泡随之微颤。那种波动让我l内泡核也跟着共鸣,像是回应,又像是警告。
我有一瞬间想问:你到底是谁?你和我母亲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我没问。
我只是看着雾燚站在我前面,他像一堵墙,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让过。
裂影官停住了,他看着我们,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哀伤。
“你太像她了。连眼睛都一样。”
“你可以走了。”雾燚开口,语气像冷冰。
“我会走。”裂影官点头,“但不是放弃。”
他缓缓转身,背影在气流中越来越淡,最后消失在枝层雾后。仿佛从未存在过。
我站在原地很久,直到枝层完全恢复寂静。
“你没事吧?”雾燚问。
我缓缓摇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不知道。”
他看了我一眼,伸手把我抱了一下。只是一瞬,很轻很快,却足够让我把眼泪憋了回去。
“你现在是你。”他低声说,“其他的,不必现在去承受。”
我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我们在辉泽后静坐了很久。
远处气脉开始恢复流动,夜色也变得更深。
我知道,裂影官说的不是谎话。而我的身份,也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但至少现在,我还在自已选择的路上。
和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