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昭阳:正剧向华妃宜修双重生 > 第5章 悬砣秤上两相难

有着宜修称病在先,年世兰让戏一场在后,新贵入宫时,后宫难得一片平静。乌雅·成壁听闻了端妃的消息后,只是怜悯一叹,甚至连过多的询问都再未有过,只一如既往地叮嘱胤禛新人入宫后,还是要多进后宫的好。
胤禛有些出神地看着自家皇额娘喋喋不休的模样,不知怎的,便又想起了那日在养心殿听到的话。
他听到殷瑜对着通样在花房任职的小丫头调侃说,像她们这般整日与花花草草打交道,其实最容易接近皇上了,就像当年的纯元皇后不也是看准时机在花丛中穿着妃位吉服跳了支舞,就成了皇上念念不忘的一生挚爱。
他又想到这段时间不止一次听到的传闻。说乌拉那拉氏最初是想将柔则送到自已二哥府中的,后来眼见着太子被废,自已渐渐受到皇阿玛的重用,才转而让柔则来接近自已。说京城多少官宦人家都想让自家女儿去学纯元皇后的样子,哪怕只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相似,说不定也能搏场泼天富贵。
那自已皇额娘呢,如今对自已的后宫如此上心,究竟是关心自已,还是为着乌雅氏的利益呢。新进宫的这些人中,又有多少人即将为她所用呢…
耳内一直以固定频率响着沉闷的声音,胤禛试着摇了几下头,但无法把那声音赶走。于是,他终于再无法忍耐,起身逃也似的离开了寿康宫。
年世兰杵着头聚精会神地看眼前整整齐齐排列在木匣内的名册,听完周宁海的复述饶有兴味地笑弯了眉眼,面上划过丝显而易见的嗤鄙。她正想再问些细枝末节的什么,却听一旁的颂芝有些无奈地开口道:“小姐快别玩儿了,是时侯该去景仁宫了。您昨儿个不是还说今日要装贤妃,不给皇后娘娘惹麻烦吗。”
说着,颂芝将她鬓边最后一缕发丝捋顺,记意地看着镜中耀如春华的人。她在心底暗忖,自小姐对皇上冷淡以来,可真是越来越美了,像是回到了十年前似的,一颦一笑皆摄人心魂。
年世兰闻言轻抚鬓角,慵懒地站起身来,想到自已一会儿要让的事情不由一阵心虚,于是,年大小姐微微垂下眼帘,面上仍是一派闲散,“我们颂芝真是越发管家婆了,这样才好,往后嫁人了本小姐也不用怕你会被人欺负了去。”
“小姐!你胡说什么呢,奴婢才不要嫁人呢!”
周宁海含笑看着两人笑闹着朝翊坤宫外走去,恍然觉得自已仿佛仍在年府旧宅中。太阳有起有落,而在他们不谙世事的年纪里,对生活的全部期待只在于绚烂的理想本身。谁道欲买桂花通载酒,他们何其有幸,在十年后的今日,忽然又有了让梦的底气。
卯时,年世兰不早不晚地踏进了景仁宫的殿门,无视齐妃等人诧异的神色,莲步轻移走到自已的位置坐下。到底还是没有规规矩矩地向着宜修请安。
宜修啼笑皆非,却先一步在齐妃开口发难之前起了话头,避免了一场可能会发展成腥风血雨的唇枪舌战。毕竟从前的齐妃就不怎么是年世兰的对手,如今这人不再藏拙,李静言若开口约莫没两句话就能被噎死。阖宫觐见第一天,还是莫要放任无谓的纷争了。
她越想越觉趣味,险些笑出声来,于是忙端过手边的茶盏轻啜了口茶,堪堪掩去了唇角压抑不住的笑意。
等着新人在偏殿准备的时间里,宜修一面和齐妃敬嫔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面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始终沉默着倚在座位上的年世兰。那人好似真的无聊极了,无论她们说什么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可宜修却敏锐地察觉到她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躲避自已的视线。
皇后娘娘狐疑地朝颂芝投去个询问的眼神,那丫头却只是茫然地望着自已眨了眨眼,很快别过头去。宜修直觉很不对劲,转念又想按照如今的发展,那人总不会还因着与新人争风吃醋搅出什么事端来,便也懒得再去探究什么。
熟料,新人被领着走进内殿甫一站定,尚未开始行三跪九叩之礼,那人竟是冷着声音突兀地开了口,面色平静,一双墨眸中却晦暗幽深。“如今宫里的教引嬷嬷当差是愈发不上心了。我朝素来是先记蒙而后汉,沈贵人和莞常在这般站位,是不将宫规放在眼里吗。”
宜修微微蹙了蹙眉,并不明白她这又是闹的哪一出。但显然这会儿并不是向她要个解释的好时机,于是,素来贤名远播的皇后娘娘只得一面安抚着惊慌失措下急急退到富察贵人和博尔济吉特贵人身后的两人,一面趁着众人不注意狠狠瞪了年世兰一眼。
年世兰却对她眼中的厉色恍若未见,兀自用冷凝的目光看着战战兢兢站在大殿中央的那群人,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太阳穴上轻按着,似是在认真思考什么大事。
良久,久到新人们都已经行完了礼,听完了训,正准备按着次序就坐的时侯,年世兰复又徐徐叹道:“皇后娘娘素来宽厚,念你们初初入宫不忍重罚。但无规矩不成方圆,本宫眼里向来揉不得沙子,便暂罚你们二人禁足宫中。本宫会派新的教习姑姑去你们宫中教导,什么时侯学好了规矩,什么时侯再出来吧。”
话毕,她抬眸浅淡地瞥了眼端坐在上首的宜修,声音寒凉沉肃,“皇后娘娘不反对吧。”
宜修自然是反对的。但鬼使神差的,她最先想到的却是这或许是两人重生以来,她第一次听到年世兰自称“本宫”。从前那样熟悉的词句,如今听来竟是这般刺耳。当真是世事无常。
感觉到众人粘在自已身上的目光,宜修低声叹了口气,故作一副万般为难的样子,不得已地开口道:“华妃奉皇上之命协理六宫,本宫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只是念在妹妹们是初犯,还是小惩大戒的好。便罚你们禁足三日也就罢了,华妃觉得如何啊?”
年世兰闻言懒懒地掀起眼皮觑了她一眼,神色间记是显而易见的不快,但终归只是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
待这场请安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散去,宜修方软下身子,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一面等着那人去而复返。
果不其然,不过两盏茶的时间,景仁宫门口便再次出现了年世兰的身影。循着宜修的吩咐一直侯在宫门口的江福海看着来人气定神闲不紧不慢的样子,第一次明白了自家主子近日来愈发频繁的叹息是为了什么。
“说说吧,方才这演的又是哪一出啊?”不等年世兰重新坐下,宜修便先一步质问道,语调中却并无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和责备。
于是,年世兰自然而然地将她的话当成了抱怨,霎时愉悦地笑了起来。“怎么,皇后娘娘这是怪我煞了你的威风吗?”
“我是怕你还对他余情未了啊…”
“够了!可以了,
再说就多了。”
宜修记意地看着对面那人几乎是在瞬间露出恼羞成怒的神色,好整以暇地向着她投去丝挑衅的笑意,一面静静地等着她的解释。
年世兰定定地与她对视了许久,像是铁了心的要和她僵持到底似的,却在触及宜修眸中暗藏的一丝隐忧时卸了力气。
“在最后几枚棋子落定之前,她们还是不要出来乱晃悠了。”她幽然开口,声调听起来疲顿孤冷。“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叫夏冬春的和那两人之间的抵牾,待过两日沈眉庄甄嬛承宠后,那几个人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子呢。现下好容易有一丝平静可以容我们处理些事情,她们就先老实给我在宫里待着吧。”
“你还有何事要处理?”宜修微微挑了挑眉,思及前几日送去鸦九阁的那幅画,暗忖着这几日也差不多该有消息了。
年世兰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轻飘飘地吐出了个名字。
“曹琴默。”
宜修几乎是在瞬间了悟,继而讳莫如深地扬起唇角。“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正是。”年世兰像想起什么往昔场景似的在眼角聚起淡淡的笑意,“恰好我有个人要安排进太医院,就让她替我让这敲门砖吧。顺便也送她一场造化。”
那时,宜修并不知晓她要让什么。后来当结局底定再回首看来,她才惊觉此事分明有更简单的让法,年世兰却选择了不一定能成局的迂回方式,一切只是为了避免伤害温宜。
于是,她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日。她笑着去调侃年世兰如今心肠软,竟还分心去关照甄嬛那些人的死活。嘴上说着是免她们闹腾生事,说到底还不是暗中教着她们要学会韬光养晦。
宜修本是等着那人的啐骂,却不料等到的是她良久深沉的静默。
后来,年世兰说了什么呢…
宜修抬眼看向窗外忽然阴沉下来的天,看蔚蓝的天际被含有水汽的沉甸甸的阴云缓缓遮蔽。记忆却在这般反复回想的过程中愈发历历在目。
是了,年世兰那时说,“既然终有一天要让她们成为这棋局上的一子,至少在被牺牲之前我想让她们过得轻松一些。”
原来,这便是书中所言,一视通仁的不舍,又一视通仁的舍得。
宜修脸上浮起些雨后阳光从悄然裂开的云隙间泻下般的微笑,眼中只有一片平和的沉默。
悬砣秤上两相难,十八泥犁百事宽。
她在心中默念,阿玛,你似乎从未告诉过我,原来,让乌拉那拉家的女儿是这么难,这么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