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成就感与使命感
那两人,除了十指相扣,衣服似乎也是情侣卫衣……
想到这里,钱萌萌突然打了寒颤,万分惊恐地看看自己身上的国风卫衣,以及杨继丰身上的国风卫衣,那是她买的国风闺蜜衫……
猜到钱萌萌的心思,杨继丰手指无奈地敲了敲方向盘：放心,你姐万年铁直。
钱萌萌脸一红,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走进看山小院客厅,钱萌萌解下围巾,视线扫到电脑,突然又沮丧起来。
虽说杨继丰似乎不在意账号可能被封,但她在乎。
这段时日,她知道杨继丰有多难,这一百万投资没准就做了慈善。因此,她分外卖力地做视频,盯着平台的运营群,研究各种流量规则,希望能帮杨继丰多赚一些。现在好了,如果白振华那边真的提告封了号,或是广告共享计划受影响,损失经济来源不说,很有可能她又要依赖杨继丰。
杨继丰脱了卫衣,回头看到钱萌萌呆在那里,笑着走过去启动电脑,又按着钱萌萌坐下。她知道,抚平伤痛最好的方式,还是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
现在呢,把该建的几个号都建起来。我的身份证三件套你有,叶欣那里,我也会让她把营业执照传过来,今天就把事都做了。
嗯。
钱萌萌小声应着,有些慌乱地划着鼠标,心里不知怎地憋得更难受：姐……对不起,要不你骂我一顿吧……
我骂你干嘛
姐,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要是没有教训……下次还可能——犯错……
声音在眼泪中沙哑下去,杨继丰赶紧抓了纸巾给钱萌萌擦眼泪：行了行了,不骂你倒是比骂你还难受了。萌萌,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要是去年,你把号弄没了,我可能会炸毛。因为那时,我最害怕的就是赚不到钱,虽说宫老师愿意帮我兜底……可我杨继丰生平无败绩,真在这个项目上倒下,钱没了还能再赚,心态崩了可没那么容易起来……
听了这话,钱萌萌愈发紧张。她现在就是一种心态崩了的感觉,用十万大号转发的那一瞬确实爽得不能再爽了,只当时有多爽,现在就有多后悔。
杨继丰笑着撸起钱萌萌的马尾辫,像是安抚一只离开母猫的小猫：现在呢,我倒是不怕失败了,甚至觉得亏就亏了,多少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就像我那个朋友,做儿童游戏的那个,我知道他在做一件了不起的事,可以前我就是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他可以在一个不赚钱的项目上耗这么久,还把别处赚来的钱贴进去。在我眼里……他就像一个沉溺赌博的人,现在我才知道,那不是赌博……是一种成就感,钱萌萌,微博号一夜涨粉破万快乐吗
钱萌萌原本还有些懵懂,但回想起林音那条视频发出去后,一睁眼账号破万,紧接着一周内开通所有自媒体赚钱项目,立时明白了那种成就感。于是她点点头。
快乐就对了,这是成就感,那你帮春萍姐拍东庭美景快乐吗
钱萌萌再度点头,嘴角不自觉扯出一丝微笑。
杨继丰却问：没多少报酬也快乐
钱萌萌坚定道：快乐,姐,你太会安慰人了。这个原本就没想着赚钱,也赚不了钱……
钱萌萌,不是安慰你,是交流心得,没错有些事就是不赚钱也快乐的,那是因为使命感。我去过古村的展览馆,别说是你,当我站在那里,想到墙上的照片,大屏幕上播放的航拍视频是我妹拍的,我也特别自豪,这种自豪就是使命感。
钱萌萌一下眼泪又汹涌起来,这回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扑到姐姐怀里寻求安慰,而是深深后悔自己逞一时之快,辜负了这份成就与使命。
姐,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春萍姐,也对不起林音,她那么帮我……
杨继丰暗暗扶额,林音是她最不愿意扯到的话题,好在钱萌萌也发觉自己扯远了,狠狠擦了把眼泪：姐,不说了,我做事。你放心,你的证件我都会打好用途水印,还会加一层隐形水印,我……我会把事情做好的。
杨继丰最后撸了把钱萌萌的马尾辫,转身离去。她知道,钱萌萌此刻需要一点时间,一点空间,单纯热血的小丫头,就要在社会毒打中涅槃重生。
水月山庄别墅内,地下室客厅一片狼藉。
林音坐在一地破碎中,发着呆。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永远这么发呆下去。
可眼前的破碎是如此扎眼,提醒着她,能够维持清醒自控的时间越来越少……
白岳死后,她本以为能够解脱,可精神状况反是越来越不稳定。压抑许久的杀念,再也无法平息,白岳都死了,白振华为什么不可以去死一死
这个念头,绕得林音要发疯。就在前两天,从窗户边看到有人开车出去,她突然就产生了无比真实的幻觉,清晰分明地看到那辆车撞上自家的车……
林音……
门口突然飘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声音虽然胆怯,人却没有退缩,王金燕踏着遍地狼藉,一步步往里走。
林音抓过一个破了絮的抱枕扔过去：滚！谁让你来的！
林音,我……我想当虚拟主播,请你教我。
满天飞絮中,林音又抓起一个碎成尖刺的玻璃杯,王金燕跪了下去,她在赌,赌林音不会下手。
不要逼我……不要逼我！林音大口喘气,尖刺慢慢转向自己。
王金燕大惊,伸手要夺。林音一下将玻璃杯扔到墙上,摔了个粉碎,随后一把抓过王金燕,稀里哗啦走向门口,迎面对上赶来的钱庸。
钱庸,送我去医院,这样对大家都好。
那一刻,林音无比冷静,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钱庸捏紧了拳头,不知要说什么。这些年,他的嘴似乎越来越笨了。
他又有些愧疚地看着王金燕,不是他要置王金燕于危险之地,而是林音的状况越来越差,有时会把他当白岳,逼着他出去……
钱庸！你看看她！你是要让她死在这里吗
林音粗暴地拉下王金燕的高领,露出脖子上的青紫：送我去医院！否则……否则我真会杀人！
王金燕一下哭了出来,反身抱住林音：林音……不要,不要……
姐,林音去精神病院了,我觉得你还是知道一下比较好。
微信响起,看着葛素兰发来的消息,杨继丰久久无法回神,良久才回了句语音：燕和你说的
葛素兰那边继续回着文字：方便说话不
杨继丰起身锁了卧室门,站到窗边,看着梅花如霞的青山,深吸一口气,按下微信通话。
对面很快接了起来,葛素兰开始说起平安夜那天的事。
那个晚上,葛素兰察觉到了王金燕不对劲,几番逼问,最终得知了那些事。
当时,她并没把白岳当回事,她不相信那种纨绔子弟能够穿越迷宫似的村庄找到这里。她最不放心的反是林音,陪着王金燕睡下后,她辗转难眠,盘算着要找林音说个清楚。结果没想到半夜三更,外头起了动静,等到她拿着农具下楼,门口又突然爆蹿起大火……
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就不多说了。姐,那个林音……怎么说呢,老实讲,我之前就不喜欢林音,就是觉得她精神状况有问题。没想到是……当然,她也有可怜之处……太傻了,怎么会想到用这种法子去报复
葛素兰满口责备,却也止不住叹息,杨继丰跟着叹了口气：那……还有可能治好吗
姐,这是对中枢神经的直接破坏,就好比是烂了手脚,不可能接回去,也不可能再生……一句话,没得救,好在她总算还清醒,坚持去了医院。
杨继丰一时有些透不过气来,将窗户推开条缝：燕怎么知道的她去水月山庄了
嗯,这个傻姑娘,林音闹得太厉害,阿姨早吓跑了。她瞒着我们,每天都去水月山庄照顾,还受了伤……你说说,她一个从前连门都不敢出的,什么时候胆子变这么大了,不行,我还是今天回来看看。
好,那你回来吧。
葛素兰回了胜利村,悄无声息。
左邻右舍见到了,只略微惊讶了下,便一切如常。
此后,从二月到三月,风风雨雨不停,各地陆续万物复苏,大势向好。
春意盎然中,杨继丰和钱萌萌加入了采茶大军。
栀子花,白兰花,再来一杯碧螺春——
王金燕清清糯糯的平江话,自手机中传出,紧接着,响起钱萌萌的大呼小叫：破百万了,破百万了！姐！播放破百万了！
杨继丰停下手中农活,抬头满眼翠绿：别大呼小叫的,看把孩子吓的。
茶树丛中,露出半个小脑袋,只听王又新不服气道：我才不怕这个大嘴巴,是别的小朋友吓到了。
此刻,茶田边的小山道上,正好有一家三口拄着爬山杖,停了下来。
钱萌萌赶紧熄了手机,连声抱歉打招呼。
那家人家的小女孩,晶亮着一双眼睛,分明是有被吓到,但听了王又新的话,立刻强撑起来,指着王又新：你才怕了。
我不害怕,是你害怕。
看着两个小孩开启对吼模式,大人们皆是莞尔,各自将两个小孩拉开,王群英又是叽里呱啦一阵,杨继丰和那一家三口都没怎么听懂,钱萌萌变了脸色,王金燕则直起身,接了口：我妈说这里偏,你们要爬山最好去胜利村,那里人多,山路也好走。
小女孩偏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脸天真地歪着脑袋倔强道：爬山就是要爬不好爬的！
这孩子,真是,被我宠坏了,别介意啊！一家三口的妈妈打着招呼,把女儿搂到边上,两边随即攀谈起来。这才知道那一家三口是来看朋友的,顺便支持一把朋友开的民宿。
感叹过不容易后,又各自珍重道别。
是啊,真是不容易。
虽说形势恢复的速度够快了,可对一些企业来说,每多停业一天,就多增加一分破产的可能。东庭镇的采茶旅游季注定要受影响,不得不找寻别的出路卖茶叶。
好在杨继丰及时做了调整,新号有病姐上线那天,仅是发了条打招呼的微博,就被黄九思粉丝骂上热搜,还有营销号爆料杨继丰掺和了白岳案,并贴出了照片和视频对比。
然则,和2019年不同的是,网络上的民众对于这些粉丝、营销号突然失去了容忍。两拨人马狭路相逢,吵到平台强行关闭评论,而杨继丰这个有病姐,也在一周内轻松斩获百万粉丝。
杨继丰第二条微博,是转发了东庭镇的东庭副食品的卖货微博,因为东庭镇之前的热度,这条转发连带原微博,又在24小时内吵上热搜。
之后,杨继丰干脆也不发原创内容,帮忙转发各地乡镇的卖货微博,再加上各平台对农产品直播的扶持,最终在全网掀起一股农产品热。
很多人觉得有病姐涨粉、卖货轻轻松松,却不知账号背后的人都经历了些什么。
小杨啊……茶叶就不要和我算钱了。
采茶下山,一打开小店的卷帘门,王群英就忙不迭塞来个大手提袋,里面全是茶叶礼盒。
杨继丰笑着接过：阿姨,今年不行,这茶叶不能白拿。
哪能叫白拿,茶叶不是你们帮忙采的
钱萌萌举着微单踱过来,一手勾住杨继丰：阿姨,我们是上山采风,不是采茶,都不敢下手,就怕采的不对,一直让燕来帮我看,耽误你们不少功夫。
王金燕也在边上出了声：妈,钱我收了,打过折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快中午了,还是先烧饭吧。
好好好,烧饭烧饭,小杨……那就不客气了哦。
不用客气阿姨,我们还麻烦你呢。
王群英感慨万千地点点头,走到厨房门口,又回头说了声谢谢。
钱萌萌和杨继丰对看一眼,不觉心情大好。
杨阿姨,陪我玩游戏吧。
王又新从屋里端出小平板,拉上杨继丰的衣角,钱萌萌弯下了腰：杨阿姨不玩游戏,姐姐陪你玩。
王又新白了钱萌萌一眼：这么大的人了,还好意思当姐姐。
嘿,你这小屁孩。
一时间,一个大小孩,一个小小孩闹成一团。
杨继丰看闹得差不多了,将两人拉开,一起坐到柰子花树下的晒衣石上：说吧,怎么玩
阿姨,加入我们就好,我会帮你完成心愿。
王又新说得一本正经,十分诚恳。杨继丰心里一动,难道魏杰的游戏成功了
杨继丰大概知道,那是一个放置游戏,采取了心理学上深度游戏理念去设计。那个项目有不少专业资深的心理医生、心理学者充当志愿者。
她以前觉得玄乎,但这段时间亲眼看到王又新的改变,在种种风波中表现出的勇敢,让杨继丰不由对这个游戏也产生了兴趣。
钱萌萌以为杨继丰怕玩游戏耽误时间,忙不迭解释：姐,这是一个放置游戏,有点像模拟人生。每天就一些简单的任务,其中最热门的就是心愿任务,可以找心愿,写心愿,最后还能众志成城,具现化心愿道具。
找心愿怎么找
是啊,姐,你有什么心愿
杨继丰被问住了,钱萌萌又笑道：很多人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所以找心愿也算是一种刚需了。这里面有些小游戏,可以将人的想法引导出来。
不是……就算有心愿,游戏也实现不了啊
姐,游戏当然是假的,最多给你个游戏道具。但是呢,对现实生活多少也是有一些启发的。
王又新在边上急急塞过自己的平板：我帮妈妈做了发夹！阿姨,你看。
杨继丰凑过去看,不禁哑然失笑,所谓的发夹就是一张小图,一个名称。
阿姨,我这个枇杷花发夹,很多人喜欢的。
王又新骄傲地点着页面,杨继丰这才看到一个叫做众志成城的榜单,有相当多的玩家提交了枇杷花发夹的素材,有道具设计图、有脚本故事,是一个玩家参与度相当高的游戏,很有魏杰的风格……
想到魏杰,杨继丰又继续翻找着榜单,果然在一个名为80后的榜单里,看到了一个心愿——一张游戏卡。
阿姨你看好了吗
看着杨继丰迟迟不肯松手,王又新又急了。杨继丰回过神,松开手,拿起自己的手机：有点意思啊,来,告诉我哪里下,阿姨和你们一起玩。
就这般,热热闹闹到了傍晚,葛素兰踏进了王家小院。
她是来换班的,这段时间,葛素兰很是担心王金燕,坚持每天晚上来看着。
王群英见到葛素兰,激动地忙里忙外,端茶倒水,听到葛素兰说起明早帮忙采茶,又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葛医生你那么忙,还要来看燕。我是真的不好意思,王主任都给我安排好帮手了,真的不用。
阿姨,不用客气,诊所这段时间也空,倒是她们两个,中看不中用,估计今天没采多少吧,这耽误一天的,有些嫩头可就老了。
没有没有,挺好的,她们挺会采的。
王群英忙不迭替两人辩解,钱萌萌也不反驳,冲着葛素兰做了个鬼脸,挽上杨继丰同众人打过招呼,走入满天晚霞。
回到看山小院,开门走进厨房,玻璃罩下的三菜一汤还冒着热气。钱萌萌摆下碗筷,突然有些动情：姐,在中国真好。
是啊,真好。
妈,没事。我在,别怕,我在……。
飞机穿过大片云流,颠簸起来,高云抓住高竹心梦中不安的手,生怕她醒来,又怕她出什么状况彻底睡过去。与此同时,她的下腹隐隐作痛,手术还没完全恢复。
2020年4月,美国社会不稳定,高竹心的病需要定期复诊,这个时候,出去危险,不出去也危险。高云全然没得选择,最终向白振华低头,但为防范这个为了利益可以丧心病狂的父亲,她不得不做出应对,动了个好让白振华彻底死心的手术……
好在打电话求助时,白振华并无额外要求,当即让秘书安排,派了自己的私人飞机来美国将母女俩接回中国……
高云清楚,白振华这么爽快,不是大发善心,而是一旦到了国内,她们母女俩就只能任由他宰割,她必须主动掌握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