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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1
高臣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进了柯志伟的办公室急切地说:我刚到单位,就听说左同英开枪把卢春海的人打了,到底怎么回事
柯志伟靠在转椅上闭目养神,抑或是在想着什么。高臣的闯入,显然是惊扰了他,他在睁眼之前,身子打了一激灵。他有些不满地看了高臣一眼说:门也不敲,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毛毛愣愣的。
高臣在沙发上坐下说:我不是听见关于卢春海的事,心里急吗怕他的事再牵扯到咱们。
柯志伟没言语,只是向门处扬了扬下巴,示意高臣把门关严。
高臣起身把门关严后,又反锁了上。
待高臣重新落座沙发上,柯志伟一字一顿地说:事,可能真的要闹大了。
到底咋的啦高臣脸上满上担忧和困惑。
昨晚左同英参加完李悦父亲的寿宴后,他在翔宇山庄很可能是调查杨爽被害的案件,他出来时,卢春海的人拦截他,他开枪把全勇打死了。
啊。高臣惊讶地叫了声,前倾的身子不由地仰在了沙发的靠背上。
左同英说,他到翔宇山庄附近去会一个朋友,会完朋友往家走时,一辆轿车想要撞他,他躲过了撞击,从马路边上捡起石头向轿车砸去。轿车的风挡玻璃被砸坏后,全勇从车里走了出来,全勇倚仗自己的身手,欲要杀死他,他迫不得已开枪自卫。除全勇外,在车上坐着另外三人包括卢春海说,左同英酒喝多了,可能误认为他们的车是出租车,便在道上招手拦车,他们的车没停,左同英就捡石头砸他们的车,全勇下车和左同英理论,两人话不投机,左同英就开了枪。
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是纪检委温书记告诉我的,他昨晚在局里值班,他去了现场。
左同英现在在哪
让检察院法纪局押了起来,押哪了不知道。
柯支队,那你说这事哪边讲的是真话呢高臣若有所思地问。
哪边说的是真话和假话,那还用问吗
其实左同英这样栽了也好,省得他再捅咕事。卢春海在车里,我想他能处理好这事,咱们不用担心什么。
高臣,你给我开心丸吃呢到这个时候了还说不用担心什么,你也不想想,那左同英在看守所里能善罢甘休吗那公安局出了民警开枪打死人这么大的事,局领导能不重视吗据我了解,现在已经把杨爽的事搅和了起来,陶局长问李文彬,杨爽的被害案为何搁浅最糟糕的是,我刚才得到了个信儿,局党组已作出决定,查清查实杨爽的被害案和左同英开枪出事的直接关系。
那、那咱们怎么办听柯志伟这么一说,高臣有些慌乱。
高臣呀高臣,你可给我坑苦了,你说你给谁办事不好怎么单给卢春海办事现在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你说现在这事谁能平得了柯志伟心烦意乱地说。
高臣起身,拿起了柯志伟办公桌上的电话。
柯志伟问:你给谁打电话
给卢春海呀,事已至此,咱相互埋怨也没什么用,有些事咱还得跟卢春海商量……
在悦来茶艺室的一单间内,高臣、柯志伟和卢春海,围坐在茶桌边上,喝着茶商讨着事情。
柯志伟说:卢老弟,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事情败露了,我们谁也担待不起啊!
卢春海摊开双手说:柯支队,我也是没办法呀!左同英这小子不识好歹,非得跟我过意不去,去查杨爽的案件,那我有什么办法。如果任由他下去,咱们都没有什么好结果。忍着让他整事,还不如灭了他,虽然当时没灭了他,但有我和另外两个人的证言,他早晚也得死。
柯志伟说:你知不知道,市局对此事已成立了专案组……
成立专案组也不要紧,杨爽举报的事,只要咱们在调查时把口径统一好,与纪检委查时一样说,关键人物我弟弟他们再找不着,专案组也是半途而废。柯支队,事情不会像你想象的那样糟。卢春海打断柯志伟的话说。
柯志伟说:我心里老是不托底啊!
卢春海说:我不想对你俩隐瞒什么,为了让你俩放心,我再告诉这件事情的进一步内容。关于这件事情,我已做好了两方面工作,一方面,检察院法纪局的阎平军,是我兄弟,我们之间没啥说的,我弟弟在检察环节保外的事,就是他办的。他现在承办左同英开枪打死全勇的案件,左同英即使想捅咕什么事的话,压根连机会都没有。另一方面,我已经与中院的人沟通好了,吴佳才和朴长伟用不了一个星期就会执行死刑,只要这两人一执行死刑,任何人也奈何不了我们。
柯志伟说:法院那边的人靠得住吗我也曾经追过他们,让他们给吴佳才和朴长伟尽快执行死刑,可他们却一拖再拖。
卢春海说:柯支队,我办事是有力度的,这点你放心。
高臣说:柯支队,你就放心吧,我在单位就跟你说过,卢大哥一定会把事情处理好的。
柯志伟长嘘了一口气说:但愿事情能如此地发展。
2
早晨上班时,樊玲和朱局长一下车,樊玲就见人事局办公楼门口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待她近前,发现两人原是左同英的父亲和自己的儿子小强。
樊玲和左同英离婚后,小强判给了左同英。樊玲离婚的起因,闹的沸沸扬扬的,本已对朱局长失望的朱夫人,也很快与朱局长离了婚。这样一来,樊玲和朱局长就顺其自然地走到了一起,重新组成了家庭。
樊玲料到左父找自己肯定是有事的,他对朱局长说:你先上楼吧,我这边有事。
朱局长认识小强,他问小强:吃早饭了吗
小强说:吃了。
等哪天朱叔领你去完。
谢谢朱叔。
真乖。朱局长笑着摸了摸小强的头,就进了楼。
樊玲见左父一脸难过的样子,不由得心里一紧。
左同英出事了……左父眼睛湿润地说出了左同英因调查杨爽的案件出事的经过,他把从左同英屋内找出的杨爽举报信的复印件交给樊玲说:杨爽就是因为这封举报信才遭遇被害的,杨爽现在已成植物人躺在家里。左同英是杨爽好友,他不顾劝阻调查杨爽的被害案才出的事。
樊玲说:您是怎么知道左同英出事经过的
左同英被押起来后,我到公安局打听到的。
大爷,您先回去吧,左同英的事由我来办。您不要太着急上火了樊玲低头对小强说:你爸不在家,你到妈妈这边来住吧。
小强依偎在爷爷的怀里说:我跟爷爷、奶奶在一起,我要照顾好爷爷、奶奶。
樊玲看着懂事的小强很是怜爱,她抚摸着小强的脸说:那好,你就跟爷爷、奶奶在一起吧,有什么事要及时给妈妈打电话。
知道了妈妈,再见。小强说着,便随爷爷走了。
樊玲回到办公室,她仔细看了杨爽写的举报信,举报信与杨爽的被害和左同英目前处境所形成的关联,使她心绪难平。一种因对左同英所原有的感情,使她萌发了强烈的怨恨和气愤,她怨恨的是,你左同英为何这么固执是,杨爽是你好哥们,可是杨爽被害案的侦破不是你左同英一个人能左右的,你若不固执,能酿成你身陷囹圄的境地吗日后你的案件若是翻不过来你要是真的在黄泉路上作个冤死鬼即使儿子小强有我抚养,那你年迈的父母怎么办她气愤的是,朗朗乾坤,清明世界,为什么会出现这样混淆是非,颠倒黑白的事情。她因怨恨而心痛,她因气愤而流泪。
过了会儿,樊玲用纸巾擦了擦眼睛,自语地说:自己空悲叹是徒然的,该考虑考虑怎样帮助左同英吧。
眼前的举报信提示着樊玲,杨爽是因写这份举报信被害的,左同英也因杨爽的被害而摊的事,现在也惟有这份举报信或许能破解杨爽的被害案和解救左同英。从这份举报信开头的称谓上看,这举报信是递给公安局长的,可是以现在的情况,即使这份举报信到了公安局长手里,公安局长也未必能把问题完全解决。这份举报信看来只有递到市领导那了,对,我何不去找市委书记申兴辉,并把自己所了解的一些情况,作为这份举报信的补充反映给申兴辉。如若申兴辉解决不了问题,我就去找省领导。
樊玲打定主意后,毅然走出了办公室。
3
高臣兴奋得几乎一宿没睡,早晨4点刚过,迷糊着没多长时间的他,就被窗外落在树上的小鸟吱吱喳喳地唤起。
高臣昨天下午接了卢春海给他打的手机,卢春海在手机里说明天你们要执行8名死刑犯,其中有吴佳才和朴长伟。他接完卢春海的手机,桌上的内线电话又响起,他拿起电话,柯志伟在电话里说:你做好准备,明早去林海市林业看守所,把吴佳才和朴长伟押解回来,这两人随同另外6名死刑犯明日上午一同执行死刑。高臣接了这两个电话,高兴得差点蹦起来,几个月来压抑在心中的忧虑和恐惧,瞬间一扫而去。
高臣已没了睡意,他起床叠了被,走到脸盆架前,哼哼着小曲洗漱了起来。洗漱后,他见时间尚早,就坐在椅子上抽起了烟,在静默中,他那没有完全泯灭的良知使他忽地想起了杨爽和左同英,他意识到吴佳才和朴长伟一毙,杨爽的被害案就永远地丧失了线索,左同英的结局肯定也不会好。想到这,他不由地对杨爽和左同英产生了些许同情和怜悯,可这同情和怜悯只是在他心中一闪即逝,因他心里另一个念头提示着他:不必悲天悯人,因为不是他死,就是你活,在这由不得选择的问题上,还考虑那么多干什么
烟上的火已燃至高臣夹烟的手指上,高臣被烫得一激灵,他把烟蒂捻灭在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他看了眼挂在墙上的石英钟,见已过4点半,他自语地说:与原定的6点钟出发,还有一个多小时,为了稳妥,还是早点走了好。行啊,早接完早利索,法院的人一来,直接把人拉走,省着等了。
高臣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驻所武警中队的电话,他告诉武警中队的人,原定的押解行动,提前一小时进行。
高臣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把‘六、四’式手枪,他把枪里的子弹推上了膛后揣进了腰间的枪套里。他拎起挂在椅子上的警服,边穿着边往外走。
路过门卫室,他把门拉开一条缝,叫着住在里边的金洪胜:金洪胜,收拾收拾走了。
高臣走到院里,围着院里停放的警用中巴车转着检查了一圈,他一会儿踢着车轮胎看胎里的气足不足,一会儿又双手拄地,哈着腰看看车底的部件是否正常。
高臣检查完中巴车的车况,拍着手上的尘土时,5名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从院外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个武警给高臣打了个敬礼说:报告高教导员,驻所武警中队柳国兴排长领4名战士集结完毕,请指示。
高臣咳嗽了一声,背着手,在武警战士前踱着步说:今天我们的任务很重要,我们要去林海市林业看守所押解回两名死刑犯。在押解的过程中,我们要恪尽职守,高度戒备,严防这两名死刑犯狗急跳墙。若发生意外情况,必要时可以使用武器,听明白没
听明白了!几名武警战士齐声回答。
上车。高臣打开车门,往车里挥了下手说。
待高臣随武警战士上车后,金洪胜也坐在了驾驶员的位置上。高臣对金洪胜说:稳当点开,时间够用。
金洪胜点了点头,启动了中巴车。
冯双春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神情沉郁地望着窗外,在窗外看守所的大院里,拉载着吴佳才和朴长伟等8名死刑犯的八辆大卡车整齐地排列着,每名死刑犯都被两名法警严实地看守着。卡车的前面,是司法机关的警车,在众多车辆的四周,站立着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大门外,一些死刑犯的家属,夹杂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向院内蜂拥着,想最后多目睹会儿自己的亲人。
在冯双春眼前的景象中,最扎眼的是高臣,他忙碌地指挥看守所的民警维持着大门口处的秩序。其实按惯例,每当死刑犯执行死刑的时候,都由看守所所长主持和布置全面工作,而现在冯双春却被排挤在所应有的权力之外。原因是柯志伟在一次科所队长的会上借题发挥地说,段刚的死冯双春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冯双春在段刚被送往禁闭室时,不给段刚拿钱买啤酒什么的,段刚就不可能酒醉后自杀。柯志伟训斥完冯双春,就当场作出决定,以后看守所的日常工作,由教导员高臣负责;冯双春的工作事宜,待机构改革后再定。在几天前的机构改革中,高臣竞聘的是看守所所长,冯双春竞聘的是监所科科长,但不知什么原因,市局党委的最后任命是,冯双春仍然当看守所长,高臣还是看守所的教导员。冯双春虽职位没变,可他仍无法展开正常的工作。
大门口处的警车鸣响了警笛,车队缓慢地向外驶去,拉着死刑犯的卡车一辆接一辆地在冯双春的窗前驶过。看着装载着死刑犯的卡车,冯双春不由地担忧起因搞杨爽的被害案,而被押到看守所的左同英的命运来。
铃……电话铃声打断了冯双春的思绪,他转过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电话说:喂,你好。
是第一看守所所长冯双春吗对方问。
对,我是冯双春。
我是市委副书记雷正南,有个紧要的事你要听好。
雷书记,您有什么指示请讲。一听说是主管政法的市委副书记,冯双春的神情郑重了起来。
今天是不是要有几名死刑犯要执行死刑
是。
执行死刑的死刑犯里有吴佳才和朴长伟吗
有。
你听着,这两名死刑犯的死刑暂缓执行,你把我的这一指示要转达给法院的有关人员。
冯双春听了这话怔了下,他转头看了眼窗外,见大院里已空空荡荡。他对着话筒一字一句地说:雷书记,你的指示我已来不及执行了,行刑车已把死刑犯拉向了刑场。
什么怎么会这么早那好,我们再想别的办法通知法院的人。雷正南挂了机。
冯双春抬起腕子看了下手表,见差5分钟8点,他诧异地想,对呀,平常执行死刑时,法院的人都8点钟以后来拉死刑犯,怎么今天来的这么早
冯双春意识到,雷正南能把电话打到他这个看守所长的办公室,绝非寻常。
一辆丰田大吉普车驶出市委大院,向西郊刑场急驰。
大吉普车里坐着雷正南,他在半小时前才知道要给吴佳才和朴长伟执行死刑的事,他为此感到突然和蹊跷。根据市委书记申兴辉的批示,由市纪检委,市检察院,市公安局组成的调查高臣徇私枉法一案的专案组他是知道的,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给吴佳才和朴长伟这两个直接的当事人执行死刑,那么这个刚成立的专案组就无法开展工作。所以在他得知要给吴佳才和朴长伟执行死刑的消息后,他就给看守所打电话,之后他又给法院的人打电话,可是法院有关人员的电话没有联系上。情况紧急,他只得亲自去拦行刑的车队了。
当行刑的车队既将要到达西郊刑场时,丰田大吉普车挡在了车队的前面,雷正南和他的秘书随即下了车。
坐在警车里的市中级人民法院的聂院长见雷正南出现在前面,他忙下车迎过去说:雷书记,有什么指示吗
雷正南面容严峻地说:为查实一件带有一定影响的重大案件的需要,吴佳才和朴长伟暂缓执行死刑,你们把这两个死刑犯再押解回看守所。
聂院长没经历过这样突然的变故,他以惯有的思维脱口说:那得请示省高院的批准才可以这么做。
你先把人押回去,省高院那边你过后再请示。雷正南执拗地说。
那好吧,我现在就告诉他们把吴佳才和朴长伟押回看守所。聂院长已回过味来,雷正南的指示是必须得执行的……
4
在市公安局的大门口,徘徊着一个20余岁的女子,她有几次欲要向大门里走去,可每当走到大门口,她却又停下了脚步,这个徘徊的女子是白晓瑞。
此时在公安局三楼的小会议室里,陶志歆和温庆辉听着有关左同英的案件和高臣徇私枉法一案的情况汇报。
赵旭建说:我先把这段时间的工作情况向局领导作一汇报,我汇报的事情,有的局领导已经知道了,但为了使我说的情况具有连贯性,我在这里再做一补充。左同英出事的第二天,我领着两名刑侦技术人员对现场进行了勘察,在距离左同英枪击全勇那棵杨树位置的北侧50余米处,柏油路面有两个因汽车轮急速运转造成摩擦所形成的深色辙印,除了这两个辙印,再没查找出别的东西来,那棵杨树的周围,既没有左同英开枪时枪里跳出的弹壳,也没有受枪伤的全勇的血迹。这里边也只有这么个可能,一是那个弹壳被检察院法纪局的人提取走了;第二个是全勇受枪伤后当时流血较少,没有流淌在地面上。看完现场,我们又以隐秘的方式,对在一家修配厂换风挡玻璃的卢春海坐的那辆奥迪轿车进行了检查,在检查时发现,奥迪车前保险杠的下侧有磕碰的痕迹,这痕迹很可能是撞在马路牙子上所形成的,对奥迪车前驱动轮的检查结果是,车轮的宽度及两个车轮间的轮距,与现场那两个因摩擦而留下的深色车辙印是一致的。之后,我们去了医学院解剖室检验了全勇的尸体,全勇的下颚处左侧有一枪眼,全勇的死因是子弹从下颚处击入头部,致使颅脑受到损伤所造成的。根据全勇的枪伤部位,我们可以推测出,左同英枪击全勇时,他开枪的角度是胸部以下,也就是说左同英受到生命威胁时,枪又有可能被对方抢去的情况下,他刚掏出枪,便扣动了扳机……我们工作的结果,与左同英在现场时对温书记讲的,是可以相互印证的。为了了解更多的情况,我和关主任曾到检察院法纪局去过,想开张提票见下左同英,可是我们的要求,被阎平军以案件正在侦察阶段,外人不得介入为由拒绝了。
陶志歆说:你们查的这些有一定的说服力,但你们要接着把卢氏兄弟的其它犯罪查清查实,你们的工作做好了,才能更好地配合关主任他们专案组的专案,因为你们搞的案件,与专案组的专案是有直接联系的。
下面我说说我和小唐自参加联合专案组以来的工作情况。关主任把手里的笔记本打开说:专案组的人已提审了吴佳才和朴长伟,两人所交待的与杨爽的举报相一致,我们又在看守所和监狱分别找到了多名当时在出事那一监室的在押人员,这些人也都讲了卢春江在监室里折磨虐待霍英国的真相。通过对这些情况的综合,霍英国的死,仅是吴佳才和朴长伟所为,显然是说不通的,因为卢春江是典型的牢头狱霸,没有他的指使,谁也不会去动,或者是谁也不敢去动霍英国,因霍英国原先也是个牢头狱霸……
往更深层次的查了吗陶志歆想知道是否查到了高臣实质性的东西。
查了,于兴国今天上午已被叫到了专案组,但他现在还没有讲真话。我从专案组往局里来的时候,我看市纪检委副书记姜德生正在与他谈话,高臣现在还没有正面接触他。对了,市检察院法纪局的阎平军昨晚已被双规。
阎平军因为什么被双规陶志歆关注地问。
阎平军的问题,是查卢春江被取保的事查出来的,卢春江被取保,都是阎平军在检察环节一手操办的。左同英的案件在他手里,说不上也会有什么猫腻,不过有些事现在还没有完全查清。
唉!陶志歆想到整治卢春江时的那种决心,和卢春江被释放出来后心中所积存的那种无奈和愤懑,现有又听到为卢春江办事的人阎平军这样的结局,不由很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我看姓阎的那小子就不地道,原来就是他在这里整事。赵旭建憋不住地说。
会议室里有些闷热,温庆辉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了。温庆辉无意间瞟了眼大门口,他看见自己进大门时遇见的眼熟的女子仍在大门口来回的走动。他恍然想起,那个在大门口的女子,不就是左同英出事的那晚,坐在卢春海车里的那女子吗她到这来干什么她或许是有什么事要向公安机关反映她没有进来,或许是处在犹豫阶段我们必须马上去接触她。
想到这,温庆辉转过身来说:陶局长,楼下大门口有个穿红衣服的女子,刚才我进大门时觉得眼熟,现在想了起来,左同英出事时,这个女子就坐卢春海的车里。这个女子在大门口转悠,肯定是有目的的,我们应当去接触她。
陶志歆说:那就下去个人,有可能的话,不妨就把她请上来。
李文彬说:赵旭建,你下去看看,态度要温和些。
嗯,那我就下去看看。赵旭建说着,走出了会议室。
过了约10分钟,赵旭建把白晓瑞领进了会议室,赵旭建说:她自称叫白晓瑞,她说有要事见公安局长。
白晓瑞望着身着威严的警服、警衔级别都很高的几个公安局领导,显得有些紧张。
陶志歆问:你有什么事要反映
我、我讲的事太重要了,必须要讲给你们的公安局、局长。白晓瑞嗫嚅地说。
我叫陶志歆,我就是公安局长,在座的也都是你应当信任的人。陶志歆指了指椅子说:不要紧张,坐下来慢慢讲。
那个被检察院法纪局押起来的你们公安局的警察,就是那个开枪打死全勇的左同英,是冤枉的,他完全是出于自卫才那么做的。白晓瑞说话的语调虽不高,其他人也都从目前所掌握的情况上认为左同英的案件必有隐情,可白晓瑞的话,仍语惊四座。
左同英的案件柳暗花明般的转变,使陶志歆的心中掠过一丝惊喜,但他在惊喜之中又有些疑惑,当时白晓瑞坐在卢春海的车里,说明白晓瑞与卢春海肯定有某种关系,那么白晓瑞为何替左同英说话呢考虑到这,陶志歆觉得有必要把事情问个明白,他问:当时你是坐在卢春海的车里,目睹了整个事件过程,是吧
是,当时我在现场,我就坐在卢春海的车里。
你怎么坐在卢春海的车里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我是翔宇山庄餐厅的前堂经理,那个被左同英打死的全勇,是我的男友。
陶志歆一听全勇是白晓瑞的男友,疑惑更深了,他说:那好,咱们慢慢谈,我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可以吗
白晓瑞点了点头。
赵旭建在一旁铺开了笔录纸,做好了记录的准备。陶志歆:你说左同英是冤枉的,我相信你说的是实情。但我不明白的是,你是卢春海企业里的人,死者又是你的男友,从利益和感情角度来讲,你应当倾向于卢春海那边呀可你为什么要为左同英鸣不平呢
因为左同英是个好警察。虽然全勇是我的男友,但他的死是咎由自取;再者他已经死了,我不能因为全勇的死,再拉进来一个好警察作为他的陪葬。至于卢春海那边,对我来讲是无所谓的。白晓瑞情绪有些激动,她眼里噙着眼泪说:如果换个别人,我可能会保持沉默。可受冤枉的人是左同英,我要是不说出实情,我的心里会承受不了,我的良心一辈子都不得安宁,那无疑等于在作孽呀!
接着白晓瑞讲了让在座的人唏嘘不已的一段往事:我生活在贫困的家庭里,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因公伤去世了,母亲拖着有病的身体打着零工把我拉扯大。四年前,我16岁,那年暑假一次我外出补课回家时天已擦黑,我家住在城西区火道南侧的棚户区里,我匆忙地走在行人稀少的火道边上,当我走到半道时,一个魁梧的男人追上了我,捂着我的嘴,把我扯进旁边的玉米地里,我被那个男人强奸了……事情发生后,母亲领着我跌跌撞撞地到城西刑警大队报案,那晚值班的正是左同英,他对我很同情,他和蔼地询问完案情后,他又送我和母亲回了家。在我家门口,他拍着我的肩膀说,你不要想的过于太多,你放心,叔叔一定会把那个坏人抓到的。日后,我天天盼着左同英能把糟蹋我的那个坏人抓到。没过几天开学了,因我的事情的冲击,我母亲的病情更加严重,母亲干不了活,挣不着钱,我家的生活很是拮据。再则那桩事情发生后,也使我难以有勇气去走向学校,面对同学。我把自己孤独地关在家里,我每当隔着门缝看着伙伴们快乐地去上学,多少次都禁不住地流下了泪水。一天上午,左同英到我家那片去办案,他在我家门口看见了我。他问我为什么没去上学。我没有言语,只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左同英进了我家,他见我母亲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就以为生活的困顿是我辍学的原因,他从兜里掏出了500元钱塞进了我手里。他对我说,你拿这钱先买些书本,剩下的明天上学交学费。第二天,左同英可能怕我不去上学,早晨起来他同事开着车到了我家,把我送到了学校。那个时候,除了我母亲外,惟有左同英给我带来了温暖和希望。一天放学后,我路过一家火锅店,无意中看了眼火锅店的里面,在靠近玻璃窗的桌上,一个握酒杯的左手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只手的手背上有一片胎记,上面长满了汗毛,这只手让我想起了可怕的一幕。当初就是这只手捂着我的嘴,把我扯进了玉米地,在这只手从我的嘴部挪开时,我反抗时还咬过这只手时。我还记得左同英留给我的电话号码……那坏人后来被判了7年徒刑。那时我小,虽然我单纯的思想不了解警察,可从左同英对待我这样一个不幸女孩的态度上,和他在抓捕坏人的过程中,我了解了警察,认识了一个真正的好警察……
白晓瑞说到这,因情绪激动,抽泣了起来。
温庆辉把一杯水放到白晓瑞跟前的桌上说:喝点水吧。
待白晓瑞的情绪稳定些后,陶志歆问:那你又是怎么到卢春海企业的。
没过多久,我母亲去世了,因没有条件上学,我便彻底放弃了学习的念头。我把自家的房子卖了,到了翔宇山庄当了名服务员。再以后,我和当服务生的全勇成为了朋友,全勇在翔宇山庄混得不错,经他跟卢春海的通融,我到了餐厅当了前堂经理。前段时间,全勇一次醉酒后说他不想跟卢春江干了,我问为什么,全勇说要离开东河,他怕跟卢春海再摊上什么事,接着他说出他把目睹他抛车的老羊倌杀了……
白晓瑞的话再次证实左同英当时对杨爽被害案的侦查方向是正确的,也使陶志歆的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丁兆柱阻碍自己的手下调查卢春海,不会仅是不愿招惹是非和掩饰自己所管队伍出现的问题吧这其中会不会有其它方面的原因
他没说因为什么抛车又把老羊倌尸体弄到了哪去了吗赵旭建打断了白晓瑞的话问。
他没说因为什么抛车,他好像说把老羊倌扔到一个枯井里埋上了。白晓瑞回答完赵旭建的问话,接着叙述说:在左同英出事那天,全勇拉着卢春海到林海市龙滨酒店去看躲在那里的卢春江,我也跟着去了。下午吃饭时,他们喝了不少的酒,酒后卢春江大骂左同英,他说杨爽没动静了,不曾想又冒出来个左同英跟他作对。我一听到左同英的名字,心里一激灵,但我没有多想。晚间往回返时,卢春海让全勇一道跟着回来,车进入了东河市区,卢春海接了一个电话,他接完电话后很紧张,他让全勇快点开车往回赶。到了翔宇山庄,谭为君说左同英来过去了监控室,全勇说回来时道边见到过的一个人像左同英,卢春海让谭为君开车返回去找左同英。当寻到左同英,卢春海让谭为君开车在后边跟着左同英,跟到一个没有路灯的僻静路段,卢春海指使谭为君开车向左同英撞去,在车没撞到左同英后,卢春海让全勇下车把左同英做掉,全勇便下了车……我在检察院法纪局做证时不得不说了假话说着白晓瑞的眼圈又红了。
你不要过多的自责,我们理解你当时的处境,你能在这个时候勇敢地站出来说出实情,我们还是很感谢你的。陶志歆顿了一下说:从目前的情况看,为了你的安全,你是不能回翔宇山庄了,你暂住在我们招待所里,我们下一步的工作,还得需要你的帮助……
5
赵旭建等一行四人,在专案组组长市纪检委副书记姜德生的带领下,来到了林海市林业看守所会见左同英。
赵旭建站在铁栅栏处,专注地往监区走廊里望着,他难以想象经过磨难的左同英该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在监区走廊的尽头,值班民警打开一监室门,从监室里走出一佝偻着身子的在押人员,他双手戴着上铐,脚上戴着脚镣,走路有些左右摇摆。他每迈一步,脚镣哗哗啦啦的响声穿过寂寥的监区走廊,给人一种空茫的震撼。
姜德生问:这人就是左同英吗
赵旭建难以肯定走过来的在押人员就是左同英,他似是而非地说:从身材上看不像是左同英,若不是左同英,又该是谁呢
当对面的在押人员走近时,赵旭建的心紧缩了起来,对,没错,走过来的正是左同英。可此时的左同英变化很大,他似乎一下子衰老了,他除了头上被剃成秃子显得有点洁净外,其它部位竟是那么的邋遢和脏乱;他面色灰暗,目光呆滞,削瘦的面颊上长满了胡茬,穿在号服内的浅色衬衣已不知多久没洗,满是污渍。
赵旭建惊呆了,难道面前的人就是那个精神饱满,性格耿直,面对邪恶不甘妥协的左同英吗赵旭建过去搀扶着左同英的胳膊说:左同英,你可好吗今天市纪检委的和市公安局纪检委的领导来看你来了。
左同英没有流露像其他在押人员见到自己熟知的人所显示出的惊喜和兴奋,他没有言语,只冷漠地对赵旭建点了点头。
左同英的神态和举止,使赵旭建对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来,到这个屋子吧。关主任指了一间提审室对几个人说。
进了提审室,左同英坐在了审讯椅上,赵旭建掏出烟和打火机,给左同英点燃了一支烟。
关主任和小唐坐在审讯桌边,小唐从公文包里掏着材料纸,关主任说:左同英,我姓关……
我知道你姓关,是市公安局纪检委监察室的主任,在你旁边的那位姓唐,是你们纪检委的内勤。没等关主任的话说完,左同英就打断他的话厌烦地说: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就痛快地讲。
你听我说左同英,你情绪要沉稳些。坐在一旁椅子上的姜得生劝慰地说。
呸。左同英把嘴中的半截烟吐出来说:屁话,让我情绪稳些,我能稳得下来吗你们早怎么不来啊!等把牵扯我搞案件的直接证人毙了后,我也处在等死的份上了你们才来,他妈的有什么用。
左同英的斥骂很刺耳。关主任想打住左同英斥骂,他说:左同英,跟你讲话的是市领导,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哈、哈……左同英大笑了起来,笑过后他平静地说:关主任,你的要求未免高些了吧你最起码得让一个濒死的人说实话吧。
姜得生从椅子上起身,走近左同英说:左同英,看到你这样我心里很难过,但你不要太悲观……
姜得生的话刚一出口,左同英就打断他的话,脸上充满悲怆和无奈地说:我不悲观,人生死由命,不过我这么让人栽赃地冤枉的去死,心里有太多的缺憾。其实对于死,我并不害怕,我从当警察的那天起,我就把生死置之度外,我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原因,是为了正义,是为了扑灭犯罪的烈焰而去甘愿洒一腔热血。可是现在,我既将要死的因由却不是这个,我的生命是被黑恶的势力和腐败的官僚所扼杀。我的死,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我的父亲将无法面对这样痛苦的现实!我的儿子,也将无法正视曾经是警察而又沦为罪犯的父亲……
赵旭建实在不愿再听左同英伤感的话语,他冲着左同英大声地吼着说:你不要老说死了死了的,你赶快打掉你心中这种绝望的想法吧!你的事情已经出现了转机,与你所搞杨爽被害案的相关证人,吴佳才和朴长伟并没有被枪毙,这两人现在还活着。要是事情真像你想的那么绝望的话,那我们到这来还干什么
左同英没有听进赵旭建的话,他说:赵旭建,你在骗我,一切都已证明吴佳才和朴长伟已经死了。因为这两人就押在这个看守所里,就在这两人被高臣领着武警拉走去执行死刑的那天早晨,我才知这两人的身份。如今他俩已经死了。
姜得生说:左同英,赵旭建说的是真话,我刚才就要把事情给你讲清楚,结果话被你打断。在你出事的那几天天,市委书记申兴辉收到了你前妻樊玲交予的杨爽署名的举报信,和你搞杨爽被害案极有可能被栽赃陷害的情况反映。杨爽举报的情况和你开枪击毙全勇的事情市领导很重视,申兴辉为此作了批示,指出无论涉及到谁,都把事情查清查实。根据案情的需要,由市纪检委、市检察院、市公安局组成了联合专案组调。专案组刚成立,法院便把吴佳才和朴长伟拉出去执行死刑,是市委副书记雷正南亲自截下了行刑车队,对吴佳才和朴长伟的死刑暂缓执行。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检察院法纪局的阎平军和你们第一看守所的教导员高臣,因具有杨爽所反映的情况中的问题和其它方面的问题均已被双规。还有一件让你最欣慰的事是,你正当防卫击毙全勇时的一个直接证人已说出了实情,具体情况关主任比我知道的详细些。
关主任说:左同英,你在城西分局刑警大队时曾帮助过一个叫白晓瑞的女孩吧
左同英说:具体的我想不起来了,但好像是有那码事。
那个叫白晓瑞的女孩是全勇的女朋友,在你出事时,白晓瑞就坐在卢春海的车里,在检察院法纪局调查阶段,她在卢春海的胁迫下,不得已做了伪证。就在前天,她毅然独自去了公安局,讲出了实情。
认为自己的生命已毫无希望的左同英,被几个人一席话说得有些糊涂了。继而他确认别人讲的是实情后,他的心中洋溢着惊喜,自己的处境从黑暗的绝望中一下子变为了满是阳光的希望。或许这惊喜从漫长的等待中来得过急过快,左同英激动得身体不由地颤抖了起来,他为了使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他双手紧握着审讯椅的扶手,身体用力地向审讯椅的靠背上靠着。
姜得生拍着左同英的肩膀感动地说:左同英,从白晓瑞这件事上,就可以证明你是一个心系民众的好警察。如果说像你这样正直、善良的警察,为追求正义而得不到公正的待遇,甚至丧失生命的话,那该是一种怎样的腐败啊!那不仅是司法腐败让人看到感到悲哀,而是整个社会的悲哀。你刚才发泄的不满,我是能够理解的,我们的工作确实有许多的不足之处,但我们正往好的方面转变和努力。
关主任说:今天找你的目的,主要是了解你击毙全勇的整个详细过程。再有的是,你搞杨爽被害案的进展情况。
姜得生说:放下顾虑,实事求是地把事情讲清楚。
左同英恢复了精神,他点了点头。
关主任开始询问左同英,小唐做着笔录。左同英最后说:我在法纪局扣押的物品中,有一个移动的硬盘,硬盘里储存的内容证实了卢春海与吕龙的接触,通过卢春海或许能找到吕龙。你们务必把那个硬盘给找到。再有,硬盘里储存的证据是我在翔宇山庄通过宗强和他的外甥女张徽获得的,我担心卢春海找他们的麻烦,你们了解下他的处境,他的手机号是……
关主任说:你被扣押的物品,昨天我们已从法纪局取回。关于宗强,我们现在就可以打电话了解他的情况。
赵旭建拨通了宗强的手机,他把手机递给了左同英。
左同英在电话里问宗强卢春海找没找他麻烦。宗强说左同英出事的当晚,卢春海去了翔宇山庄的监控室,问他和张徽左英找他们干什么但他们没有承认左同英找过他们,卢春海又在电脑里查了半天,因在此之前有吕龙画面的录像已删除,卢春海没能找到,就没再说什么……
关主任询问完左同英,找到了看守所的领导,提出了把左同英的戒具摘除的要求,所领导让民警把左同英的戒具摘了下去。
几个人把左同英送回监室时,姜得生说:左同英,我们回去后会尽快想办法接你出去。
左同英明白,从证据的角度来讲,对于自己案件的而言,白晓瑞的证言是单薄的。他听了姜得生的话,默然地点点头,返回了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