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揣着药包走出铺子,手指在布料上摩挲了一下,确认那包止痛散还在。他没急着回家,腰是真疼,但更疼的是心里那股闷劲儿——像一块铁钉卡在肋骨缝里,不拔出来也疼,拔出来又怕血流不止。
刚才老李说城里不太平,他倒觉得挺热闹——不乱,怎么捡漏?
他慢吞吞地往前挪,背还是弯的,像根被风吹久了的晾衣杆,骨头缝里都透着疲惫。路过一个卖烤红薯的摊子时,他故意踉跄了一下,手扶了下墙,嘴里哼唧两声,惹得摊主赶紧缩回脑袋,生怕这倒霉蛋一头栽在他摊前,算他晦气。
他乐了,但没笑出来。嘴角一扯,露出半颗黄牙,眼神却冷得像刚从井底捞出来的石头。
就在这时侯,前头传来“砰”的一声,像是谁把整筐铁钉砸进了水泥地。紧接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街边一辆废弃的电动车突然歪了半边,玻璃“咔”地裂开一道缝,碎渣簌簌往下掉,落在地上发出细碎如雨的声音。
陆沉眼皮都没抬,脚底却悄悄挪了半步,躲进旁边报亭的遮阳棚底下。他不是怕事,是怕太显眼。可耳朵已经竖起来了——那是猎人听风的习惯,也是活命的本能。
两个男人在街中央对峙。一个穿灰袍,左臂缠着几圈锈迹斑斑的铁链,链条末端还挂着个齿轮状的东西,正一抖一抖地转;另一个披黑风衣,掌心红得发亮,跟刚从炭堆里捞出来似的,连指尖都在微微颤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燃烧起来。
“你拿走的东西,交出来。”灰袍男声音哑得像砂纸磨墙,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
风衣男冷笑:“你说我偷?那你倒是证明啊。有本事你现在就报警,让异能管理局来查。”
“我不用报警。”灰袍男手臂一抖,铁链“哗啦”炸开,瞬间延长三米,直奔对方咽喉——那不是简单的攻击,而是一种精准到毫秒的控械术,链条表面浮现出一层淡金色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符文在呼吸。
风衣男侧身避过,掌心猛地喷出一团火球,砸在地上,沥青直接炸出个坑,焦油味混着烟尘冲天而起,围观人群“嗷”地四散,有几个跑得太急,连鞋都甩飞了,一只蓝色拖鞋挂在电线杆上晃荡,像个诡异的旗帜。
陆沉蹲在报亭后头,手插进裤兜,掌心微微发烫。他没动用“虚无之门”,但已经感知到四周的能量流动——那火球术不算多强,但控械那个家伙,异能结构挺复杂,链条里藏着好几层力场嵌套,估计是个老油条。
“有意思。”他在心里嘀咕,“外地来的吧?敢在江城街头动手,要么是疯了,要么是真有货。”
两人越打越狠。铁链和火球在空中撞出一串火星,街灯忽明忽暗,像濒死的心跳。灰袍男一记横扫,链条抽中路边电线杆,整根杆子“嘎吱”歪了十五度,金属扭曲声刺耳得让人牙酸。风衣男也不含糊,双手一合,掌心火焰压缩成一条火蛇,直扑对方胸口——那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风都不敢吹。
灰袍男急退,脚下绊了下,怀里忽然滑出一张泛黄的纸片,被爆炸的气浪一掀,打着旋儿飞向陆沉这边。
陆沉眼睛一眯。
纸片飘得不高,正好越过报亭顶,落向他脚边。要是现在冲出去捡,肯定被人盯上。他不动,等人群又一波惊叫涌过来时,突然“哎哟”一声,整个人往前一扑,像是被冲击波震倒了。
他顺势滚了半圈,膝盖磕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但左手已经不动声色地把那张纸压进了衣摆内侧。
“我的妈呀!”他哆嗦着坐起来,一脸惊恐地看向战场,“你们别打了!要打去城外打行不行!我还得活着回去吃药呢!”
没人理他。
那两人打得正上头,一个追一个逃,火球和铁链在空中拉出七八道残影,最后“轰”地撞在一起,气浪掀翻了半条街的垃圾桶。等烟尘稍散,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下记地狼藉和烧焦的沥青味。
陆沉坐在地上,咳嗽两声,慢慢爬起来。他拍了拍裤子,动作迟缓,脸上还带着后怕的表情,顺口问旁边缩在墙角的摊主:“这……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摊主摇头:“不知道,外地人吧。最近来了不少这种游荡异能者,专挑偏僻街道干架,打完就跑。”
陆沉点头,叹口气:“唉,我们这些普通人,真是夹缝里求生。”
他说完,慢慢往巷子口走。直到拐进一条废弃小道,确认没人跟着,才停下脚步。
他靠墙站着,从衣摆里抽出那张纸。
是一张地图。
材质像是某种兽皮鞣制过的,表面有一层淡淡的光晕,像是被什么东西封印过。他用指尖轻轻蹭了下,那光晕微微颤动,随即消失——像是某种古老的契约被激活又隐藏。
“还挺讲究。”他嘀咕。
他没敢直接展开全图,只掀开一角,用左手掌心轻轻贴上去。掌心那股热意立刻有了反应,像磁铁吸铁屑一样,缓缓从地图上抽取出一丝极细的能量流。
“虚无之门”轻微震动了一下。
片刻后,他脑中浮现出一段模糊的影像:地下深处,几栋坍塌的混凝土建筑围成环形,中间有个深井,井壁刻着古老的符文。地图边缘用小字标注了一行:“初代能核试验场·未登记”。
陆沉眉毛一挑。
能核?那可是异变初期最抢手的东西。据说第一批觉醒者就是靠吸收能核碎片才突破极限的。后来大势力瓜分殆尽,民间早就挖不出像样的货了。
这地方居然没登记?
他立刻想到昨天那几个旁支子弟说的话。陈元庆提过一句:“现在城外猎兽不划算,不如碰碰遗迹运气,听说西郊那边出了个新洞口,进去的三个队,俩活着出来了,带出来的能量结晶够买半条街。”
当时他没在意,现在看来,说不定指的就是这儿。
他迅速把地图折好,塞进内衣口袋,紧贴胸口。这东西不能放兜里,万一再遇到打斗,掉出来就麻烦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
太阳还没完全落山,街道上人影稀疏。他知道得快点回去,这种地图一旦被原主人察觉丢失,很可能会顺着能量印记追踪。虽然他刚才只提取了一丝信息,动作又轻,应该不会触发警报,但保险起见,还是早点躲进陆家宅院最安全。
他迈步往回走,脚步比来时快了不少,但姿态依旧佝偻,偶尔还咳嗽两声,维持着“病弱废人”的形象。
路过一家便利店时,他停下来买了瓶水。店员看他脸色差,问:“哥,你没事吧?”
“老毛病。”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不算整齐的牙,“肾虚加心慌,医生说再这样下去,三十岁就得拄拐。”
店员通情地点头:“那你少熬夜。”
“我不熬夜。”陆沉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我睡得可早了,天一黑就躺下,雷打不动。”
他说完,走出店门,随手把空瓶扔进垃圾桶。
夜风拂过脖颈,他摸了摸胸口的地图,脚步渐渐加快。
快到陆家大门时,他看见门房老张正站在门口抽烟。老张见他回来,挥了挥手:“少爷,回来了?街上闹得挺凶啊。”
“听说了。”陆沉喘了口气,扶着门框,“差点被炸飞,还好我趴得及时。”
老张笑了:“你这命硬,摔都摔不死。”
陆沉也笑:“那是,不然怎么活到现在。”
他说完,慢悠悠往里走。经过花园时,他忽然停了一下。
左手掌心,又开始发热了。
不是因为地图,是因为l内那股力量在躁动。白天压抑太久,晚上又快到了,暗影君主快要苏醒,而“虚无之门”也在渴求更多能量。
他低头看着自已的手,轻声说:
“别急。”
“今晚咱们都不用干活。”
“明天……有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