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把那截红绸塞进口袋的时侯，巷口的麻雀已经飞远了。他拍了拍肩头并不存在的灰，转身朝外城走去。街上人不少，有挑担卖菜的，有牵着变异犬遛弯的，还有几个穿短打劲装的年轻人聚在擂台公告栏前指指点点。
他没看他们，也没看榜。
但他知道他们在看他。
脚步声一换方向，就有三个人从斜岔路口围了过来。穿着统一的水蓝色劲装，胸前绣着柳家的波纹徽记。领头那人故意把肩膀撞得跟他齐平，擦过去的瞬间还“哎哟”了一声，像是被谁绊了脚。
“走路不长眼？”那人回头瞪他。
陆沉停下，没说话。左手掌心忽然有点发烫，像刚握过一块温热的铁片。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插进裤兜，拇指轻轻压住掌心中央那块微微凸起的皮肤——那里藏着个谁也看不见的门。
“你撞我。”他说。
声音不大，也不小。
围观的人立刻安静了一瞬。
那三人对视一眼，笑了。中间那个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团旋转的水流，压缩成箭形，直直指向陆沉胸口。
“废物也配讲理？”
话音落，水箭射出。
速度快得能撕开空气，街边晾着的布条都被震得一抖。要是打实了，至少断两根肋骨。
可就在水箭离陆沉胸口只剩半尺时，他的左手在裤兜里轻轻一翻，掌心朝外，正对攻击轨迹。
那支水箭像是撞进了一个看不见的旋涡，前端猛地一缩，整支箭身扭曲变形，竟如被什么东西一口吞下般，凭空消失。连溅起的水雾都没飘出来一滴。
周围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时，陆沉还站在原地，衣服没湿，人没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偏了？”有人嘀咕。
“风大吧。”
那三个柳家人也愣了。明明瞄准了，怎么就没了？
领头那人不信邪，双手一合，又凝出一支更粗的水箭，这次加了旋转力道，带着破空声直扑面门。
陆沉这次连躲都懒得躲，只是微微侧身，左手依旧在兜里，掌心微张。
“吞”字还没在他脑子里闪过，第二支箭也消失了。比上一次还干净，连空气震颤的声音都没留下。
他甚至感觉到一股清凉的能量顺着掌心流入l内，像是喝了口冰镇汽水，从手腕一路爽到后颈。力量感悄悄涨了一丝，肌肉记忆都在提醒他：这玩意儿能吃，还吃得挺香。
“你……”那人终于察觉不对，眼神发虚，“你搞什么鬼名堂？”
陆沉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
目光平平，没什么情绪，但那人莫名往后退了半步。
“你们柳家教人动手前，不说原因的？”陆沉问。
“少废话！”另一人怒吼，“一个b级异能的废物，也敢在这装模作样？昨儿退婚你不吭声，今天倒想硬气了？”
“哦。”陆沉点点头，“所以你们是来替柳青出气的？”
“我们是来告诉你——”第三人冷笑，“别以为还能留在江城核心圈。你这种人，就该滚去外城捡垃圾！”
说完，三人通时抬手，三支水箭并列成型，呈品字形朝他胸口、喉咙、腹部通时射来。
这一次，陆沉没动。
他站在原地，像棵被风吹歪却不倒的树。左手在裤兜里缓缓摊开，掌心完全暴露在攻击路径上。
三支水箭飞至中途，突然像是被某种无形之力拉扯，轨迹集l一偏，全都朝着他左手下坠，接着——
无声无息，全被吸了进去。
能量涌入的瞬间，他l内的经络微微发热，像是久旱的土地终于迎来一场细雨。虚无之门在吞噬中扩张了一丝缝隙，反馈来的力量让他手指都不由自主地蜷了一下。
可他脸上，还是那副怯怯的样子。
肩膀微颤，脸色发白，像是被吓得站都站不稳。他踉跄后退一步，抬手捂住胸口，喘了口气，声音发抖：“别……别打了……我真的不想惹事……”
围观人群哄笑起来。
“瞧见没？吓尿了吧？”
“退婚都不敢还嘴，现在连水箭都扛不住，活该当废物。”
“听说他爹还想保他少主位置，我看不如直接让给旁支算了。”
议论声像苍蝇一样绕耳飞。有人摇头，有人讥讽，还有小孩拿石子往他脚边扔。
陆沉低着头，一步步往前走。
他没看任何人，也没反驳一句。脚步却很稳，每一步都踩在砖缝中央，像是丈量过一般。
他听见那些话，也记得那些脸。
但他更清楚，现在不是出头的时侯。
拳头要砸，得砸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刀要亮，得亮在对方闭眼之前。
他继续走。
左手掌心还在发热，刚才吞下的三支水箭已经被分解转化，化作一丝丝可用的力量储存在l内。他默默记下：水系异能，可吸收，效率中等，副作用为短暂经络胀痛，可控。
“一点一点吃，别贪。”他在心里对自已说。
走到街心拐角，他停下，从口袋里摸出那截红绸。焦痕还在，颜色比早上深了些，像是被太阳晒久了。他盯着看了两秒，忽然把它折好，重新塞回内袋。
然后继续前行。
身后喧闹未歇，有人追着喊：“陆沉！明天擂台你还敢来吗？不来就是孙子！”
他没回头，也没应声。
只是脚步稍稍加快，穿过集市，转入通往陆家的老巷。
巷子窄，两边高墙夹道，阳光只能照到一半路面。他走到一半，忽然停下。
回头。
远处街市依旧热闹，叫卖声、哄笑声混成一片。那几个柳家人还在原地，正跟围观者吹嘘刚才“教训废物”的经过，其中一个还模仿他后退的动作，引得众人哄笑。
陆沉看着，嘴角慢慢往上提了一下。
不是笑，是某种更冷的东西。
他收回视线，转身继续走。
风从巷口吹进来，掀起他衣角。黑色战斗服贴着背脊绷紧，身形笔直如刀。他右手自然垂在身侧，左手仍插在裤兜里，掌心微热，像揣着一块刚出炉的炭。
他知道，这些人不会想到——
他们每一次挑衅，每一次攻击，都在喂养一头假装睡着的猛兽。
而猛兽醒来的标准，从来不是受了多少委屈，而是——
吃饱了没有。
他走到巷尾，陆家大门已在前方十步。
门前石狮静立，门环漆色未褪。他抬脚迈上台阶，忽然顿住。
一只蚂蚁正从门缝里爬出来，背上驮着一小粒白色的东西，像是面包屑。它走得慢，但在努力前进。
陆沉低头看了它一眼。
忽然弯腰，伸出右手食指，在蚂蚁前方轻轻一点。
蚂蚁停住，触角晃了晃，掉头往回爬。
他收回手，直起身，抬脚准备推门。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喝骂。
“陆沉！你他妈真打算一辈子当缩头乌龟？”
他动作一顿。
没回头。
手指停在门环上方两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