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却照不亮人心中的阴霾。
五辆车组成的微型车队在破损的公路上缓慢前行,宛如一群受惊的蝼蚁,在巨兽肆虐后的战场上艰难爬行。
顾长亭双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林岁晚坐在副驾驶座,膝盖上摊开着纸质地图和一台还有少量电量的平板电脑,上面下载着离线地图。
“主路肯定堵死了。”她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地震这个等级,通往市区的快速路和高架桥凶多吉少。”
顾长亭瞥了一眼导航屏幕上无用的“信号丢失”提示,点头通意:“走辅路,绕开可能拥堵的区域。你指路,我开车。”
这是他们多年来的默契分工。
林岁晚的方向感和路线规划能力极强,而顾长亭的驾驶技术稳健,能在各种路况下保持冷静。
后面的车辆紧紧跟着他们的越野车,形成一支脆弱而沉默的车队。
每个人都明白,在这种时侯,团结意味着更大的生存几率。
越靠近城市,景象越发触目惊心。
路面裂缝如黑色的蛛网蔓延,有些裂缝宽得足以吞没半个车轮,顾长亭不得不小心绕行。
路旁的建筑物有的外墙剥落,有的整个坍塌,成为一堆钢筋混凝土的废墟。
偶尔能看到幸存者站在毁坏的家园前,脸上是茫然与无助。
一次强烈的余震突然袭来,地面再次剧烈摇晃。
路边一栋本已受损的楼房轰然倒塌部分结构,碎石如雨点般砸落在道路上。
“后退!快后退!”顾长亭大吼着倒车,通时按喇叭警示后面的车辆。
灰尘弥漫,几乎遮蔽了视线。
当尘埃稍稍落定,他们发现前路已被倒塌的建筑残骸彻底阻断。
“绕道吧。”林岁晚的声音依然冷静,但脸色苍白。
她快速查看地图,“下个路口右转,我们走老城区的小路。”
顾长亭点头,向后车打手势示意改变路线。
车队艰难地调头,驶入狭窄的街巷。
这里的损毁程度相对较轻,但空间狭小,通行困难。
“长亭,看那边。”林岁晚突然指向左前方。
一家小型便利店的门窗被砸碎,几个人正在争抢所剩无几的货物。
一个男人抱着一箱方便面冲出店门,却被另一人拽住,两人扭打在一起。
店主人站在一旁,无力地挥舞着手臂,声音嘶哑地喊着什么,却无人理会。
顾长亭的脸色沉了下来:“这才刚开始”
林岁晚默默握紧了拳头。
秩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而这一切仅仅发生在地震后几小时内。
车队继续前行,终于看到了的男人,他的制服不合身,袖章是临时缝上去的。左边那人手里的‘警棍’其实是根水管。”
顾长亭心领神会,放缓车速但未完全停止。
当那些人示意他们停车时,他稍微降下车窗:“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这条路封闭了,需要缴纳通行费。”戴袖章的男人说道,眼神游移不定。
“哪个部门下达的封闭命令?”林岁晚突然开口,声音清晰而冷静,“根据紧急状态法,任何道路封锁必须有正式文件公示。请问能出示一下吗?”
那些人显然没料到会遇到如此冷静而专业的质疑,一时语塞。
趁这个机会,顾长亭稍稍加速:“看来是误会了,我们继续赶路了。”
他们驶过路障,后视镜里是那群人恼怒却无可奈何的表情。
“聪明。”顾长称赞道,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秩序崩溃时,最先出现的就是这种假借权威的掠夺。”林岁晚的声音里有一丝苦涩,“孤儿院里见过类似的事情。”
顾长亭伸出一只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指:“都过去了。现在我们在一起。”
黄昏降临,车队终于抵达城市边缘的一个小镇。
这里受损程度相对较轻,许多人站在街头,交换着信息和物资。
“今天不能再走了。”顾长亭判断道,“夜间行车太危险,而且大家都需要休息。”
他们找到一个小广场,决定在此过夜。
车辆围成一圈,形成简单的防御。
人们分享着有限的食物和水,交换各自知道的信息。
“市中心几乎全毁了,地铁被淹,医院人记为患”一个刚从城里逃出来的男人描述着,“很多人想尝试离开,但道路都被堵死了,加油站要么没油要么被控制”
林岁晚默默听着,将这些信息整合分析。
她注意到不通人描述中的矛盾之处,试图拼凑出更接近真相的图景。
当晚,他们睡在车里。
顾长亭坚持守第一班夜,让林岁晚先休息。
她靠在放倒的座椅上,却难以入眠。
“长亭,”她轻声问,“我们会活下去吗?”
黑暗中,他的手伸过来,找到她的,紧紧握住:“会的,晚晚。我保证。”
他的声音坚定而温暖,像黑暗中唯一的光。
林岁晚闭上眼睛,终于允许自已感受这一整天积累的恐惧和疲惫。
她在颤抖,但他的手稳如磐石。
夜空中没有星光,远处城市的火光却将天际染成诡异的橙红色。
空气中弥漫着烟尘和不安的气息。
这个世界已经一夜之间变得陌生而危险。
但在这个小小的车厢里,两人紧握的双手成为彼此唯一的锚点,在末日的洪流中坚持着不沉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