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李家坳瞬间忙碌起来。
按照秦岭一带的丧葬规矩,首先要搭灵堂。
李老倌带着林默和几个村民,在李富贵家的堂屋里忙活。
堂屋正中央用木板搭了个一米高的灵台,上面铺着深蓝色的粗布,粗布边缘绣着白色的“孝”字。
灵台正中间摆着李富贵父亲的黑白照片,照片两边各放一盏长明灯,灯芯要时刻保持燃烧,不能熄灭,说是为了给逝者照亮去阴间的路。
灵台前面摆着一张四方桌,桌上放着三个白瓷碗,碗里分别盛着米饭、红烧肉和豆腐,筷子插在米饭里,斜着朝上,这是“三牲供品”,要每天换一次新的。
桌子两侧各放一个蒲团,供前来吊唁的亲友跪拜。
堂屋的门框上贴满了白色的挽联,上联是“慈父仙游归极乐”,下联是“儿孙叩首寄哀思”,横批是“音容宛在”,都是李老倌亲手写的,字迹苍劲有力。
灵堂搭好后,就要通知亲友。
李富贵骑着摩托车,跑遍了附近的几个村子,把父亲去世的消息和葬礼的时间告诉亲戚们。
原本因为闹山魈,很多亲友都不敢来,现在听说山魈的事解决了,又知道是李老倌的徒弟主持葬礼,没等通知呢,自己就来了。
到了丧宴那天,天还没亮,李家坳就热闹起来。
村民们自发来帮忙。
男人们在院子里搭灶台、架蒸笼,女人们则在厨房里摘菜、切肉。
孩子们在门口跑来跑去,手里拿着白色的孝带,时不时凑到灵堂前,好奇地看着里面的布置。
林默早早起了床,换上了李老倌给他准备的深蓝色孝服,孝服的袖口和下摆都缝着白色的布条,头上戴着白色的孝帽,帽檐上别着一朵白色的纸花。
他站在灵堂前,心里既紧张又忐忑,手里紧紧攥着李老倌写的丧鼓词,反复默念着,生怕一会儿出错。
李老倌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个黑色的鼓槌。
“别紧张,就像平时练习那样,把心里的感情唱出来就行。老大哥是个好人,会保佑你的。”
林默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走到堂屋门口的大鼓前。
这鼓是秦岭一带特有的秦腔大鼓,比江汉地区的鼓大一圈,鼓面蒙着厚厚的牛皮,敲起来声音雄浑有力。
他把手机放在鼓边的小桌上,屏幕上是他整理好的秦岭丧鼓词,有《哭七关》《指路词》《送亡灵》等,每一段都标注了鼓点和唱腔的起伏。
随着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院子里,前来吊唁的亲友们陆续到了。
他们穿着素色的衣服,手里拿着白色的纸钱,走进灵堂,对着李富贵父亲的照片三鞠躬,然后把纸钱放在灵台前的火盆里,嘴里念念有词。
李富贵和他的家人跪在蒲团上,对着每一位亲友磕头谢礼,哭声此起彼伏。
等亲友们都到得差不多了,李老倌对着林默使了个眼色。
林默深吸一口气,拿起鼓槌,重重地敲在鼓面上。
“咚----”
一声沉闷的鼓响,瞬间压下了院子里的喧闹,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林默的心跳得飞快,他看着手机上的丧鼓词,回忆着李老倌教他的鼓点。
秦腔大鼓的节奏比江汉的二鼓慢,每一拍都要敲得沉稳,鼓点之间的间隔要均匀,像山里的溪流,缓缓流淌。
他慢慢找到了感觉,鼓槌在鼓面上交替落下,“咚、咚、咚”的鼓声在堂屋里回荡,带着一股苍凉的气息。
紧接着,一声压抑到极点的老阴腔从他喉咙里唱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