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自来水砸在脸上,林默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白布满血丝,胡茬铺满了下巴。
他扯下淋浴头,冷水顺着发梢淌进衣领。
冰凉的水激的他浑身打颤,却恰好压下喉咙口的哽咽。
躺在床上,林默数着天花板上的裂纹。
一,二,三,四
直到眼睛发酸,也能让自己睡着。
不知熬了多久,林默猛地坐起身,摸出手机一看。
凌晨三点零七分。
他套上外套,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医院大门前的路灯还亮着,昏黄的光里飘着薄雾。
殡仪馆的面包车停在停车场里,几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正往车上抬担架。
白布罩着的轮廓在风里轻轻摇曳。
王大爷背着手站在旁边,穿着一件军绿色的软尼薄袄。
他看见林默时,眉头突然皱成个疙瘩。
“林小子?这时候来上班?你属猫头鹰的?”
王大爷把烟蒂丢在脚下踩熄。
林默没说话,只是裹了裹身上的外套,稍微有些冷。
“不对劲啊,失恋了?”
王大爷凑近了些,眼神在林默的脸上扫来扫去。
林默的肩膀僵了一下,随即狠狠的甩了甩头。
“别装了,你这脸拉的跟苦瓜似的。跟你说,我当年”
“王大爷。”
林默突然开口,声音沉默。
“我先进去了。”
王大爷却一把将他拉住,往太平间的方向拽。
“急啥,跟我来。”
太平间的铁门“吱嘎”一声,王大爷推开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坐。”
王大爷往藤椅上一躺,从抽屉里摸出个皱皱巴巴的塑料袋。
“昨天晚上刚买的糖糕,可甜可甜。”
林默没接,只是盯着墙角的冰柜。
那些柜子整齐排列着,像一排排墓碑。
“说吧,是不是跟李丫头闹别扭了?”
王大爷咬了口糖糕,饼渣子掉在胸口上,老人连忙去捡。
林默还是一声不吭,保持着沉默。
王大爷啧了声,突然把搪瓷缸往桌上一放,站起身开始脱外套。
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老头衫,走到屋子中央,原地蹦了两下,胳膊腿拧得像麻花,嘴里哼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林默愣住了,这老小子大半夜作什么妖?
“不像?那我给你换个曲。”
王大爷突然捂住脸,发出“呜呜”的哭声,像哄小孩似的凑到林默面前。
林默被他逗的一乐,嘴角刚弯起,眼眶却突然泛红了。
笨拙的安慰像是一剂良药,化解了林默心底的苦寒。
“行了行了,赶紧把衣服穿上,别冻着了。”
林默站起身拽住王大爷的胳膊,老头的肩膀骨瘦如柴,林默只是轻轻一带就给带了过来。
王大爷嘿嘿笑着,慢条斯理的拿起外套穿起来。
“这就对了,笑一笑十年少。”
“是不是她家里人不同意?”
林默沉默片刻,轻轻点头。
“我当多大事儿!”
王大爷往地上啐了口。
“想当年,你爸追你妈,你妈家里也嫌你爸是个护士没前途。结果呢?还不是成了?”
林默很少能从别人嘴里听见自己爸妈的往事,也是来了兴趣。
“我爸”
“你爸那时候可倔的不得了,就得娶你妈,谁来说都不行,最后你妈被感动的不行,偷了家里的户口本跟你爸扯证了呗。”
林默听的津津有味,拿起桌上的糖糕咬了一口。
甜腻的豆沙在舌尖化开,一点点困意涌上来。
“困了就睡会儿,在我藤椅上凑合一晚。”
王大爷把军大衣递给他,转身走出太平间。
林默确实累了,人在低温环境会很容易睡着,大概是因为睡眠能更好的储存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