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冷冷地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进了抢救室。
抢救进行了很久很久。
沈聿像一头困兽,在走廊里来回踱步,西装上还沾着我的血,看起来狼狈又疯狂。
他试图给林曼儿打电话寻求安慰,却发现对方已关机。
助理战战兢兢地来报,齐老板的合同因为他的失约彻底没戏,公司股价也因此波动,他却像没听见一样,一把挥开了助理递上的平板。
他的世界仿佛只剩下抢救室那盏亮着的红灯。
终于,灯灭了。
江澈一脸疲惫地走出来,摘下口罩,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疏离。
“她怎么样了?”沈聿猛地冲上去,抓住江澈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江澈甩开他,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命暂时保住了。”
沈聿猛地松了一口气,几乎瘫软下去。
但江澈的下一句话,将他瞬间打入冰窟。
“但是,沈聿,”江澈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沈聿语塞,大脑一片混乱,“她……她吐了很多血……是不是胃出血?还是……”
“她后背上那些诡异的撕裂伤是怎么回事?”江澈逼近一步,语气咄咄,“她体内有一种无法解释的能量源彻底枯竭了!”
“还有,她身体缺失了至关重要的一部分,导致生命力在飞速流逝!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弄的?!”
沈聿被问得哑口无言。那些诡异的伤……那片被他扔掉的、奇怪的皮……
一个荒谬的、可怕的念头,猝不及防地击中了他!
他想起我异于常人的体温,想起我偶尔在灯光下显得过分幽深的瞳孔,想起我总能精准感知他人情绪的能力,想起我超乎寻常的自愈力,想起我畏寒的习性,想起江澈曾经隐晦的提醒……
还有……那片被他视为“恶心”、“脏”的东西,被我珍视地藏起来,在他扔掉后,我那般凄厉绝望的反应……
碎片般的线索,在这一刻,拼凑出一个惊悚的、让他浑身血液都冻住的真相!
他猛地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需要静养,不能受任何刺激。”江澈冷冷地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沈聿,好自为之。”
沈聿僵硬地站在原地,如同被雷劈中。
许久,他像是忽然反应过来,发疯似的冲出了医院,开车回到公寓楼下。
他像个疯子一样,在那片我可能坠落区域的灌木丛、下水道口、角落里疯狂地翻找着。
寒冷的冬夜,他徒手扒开带着冰碴的泥土和垃圾,手指被划破,鲜血淋漓,却毫无知觉。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它!找到那片被他扔掉的东西!那一定对她很重要!非常重要!
他找了整整一夜。
直到天色微明,他终于在一个满是污水的角落里,找到了它。
那片莹白的、带着金色细纹的软皮,已经被污水浸染得脏污不堪,边缘甚至因为他的粗暴丢弃而有了破损。
他小心翼翼地、颤抖地将其捧在手心,像是捧着举世无双的珍宝。
冰冷的触感,却仿佛带着灼伤他灵魂的热度。
他回到医院,不顾护士的阻拦,冲进我的病房。
我还没有醒,戴着氧气面罩,脸色白得几乎透明,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我的病床前,颤抖着伸出手,想碰碰我的脸,却又不敢。
他看着我毫无生气的样子,看着他手里那片脏污的、破损的软皮,再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那些混账话,做过的那些混账事——
当众羞辱、蜕皮期的逼迫、酒吧门口的驱赶、还有……窗户边,他残忍地将它扔掉时,我那绝望的眼神和凄厉的惨叫……
“啊——!!!”
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如同野兽哀嚎般的嘶吼,终于冲破了沈聿的喉咙。
他猛地用头撞击着病床的金属栏杆,发出咚咚的闷响,额头上瞬间见了血。
巨大的、灭顶的悔恨和痛苦,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
他知道了。
他终于知道,他究竟失去了什么。
他弄丢了他的稀世珍宝。
他用最残忍的方式,亲手打碎了她。
“青梧……青梧……”他跪在床边,语无伦次,眼泪混合着额头流下的血,狼狈不堪,“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道歉,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可惜,我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