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地行驶在深夜的城市主干道上。我降下车窗，冰凉的夜风灌了进来，吹散了车内残留的香水味，也让我因复仇而亢奋的头脑，恢复了些许冷静。
城市的霓虹在我眼中飞速倒退，汇成一条条流光溢彩的河。就在经过市中心最大的商业广场时，我看到那块巨型led屏幕上的时尚广告，突然被一则紧急插播的新闻所取代。
“快讯：宏远集团董事长张威廉先生，于其私人寿宴中突发意外，目前警方已介入调查……”
屏幕上，记者正站在宏远旗下酒店的门口，身后是闪烁的警灯和拉起的警戒线。画面一转，一张模糊的、从人群缝隙中偷拍的照片被放了出来——正是张威廉衣衫不整地站在休息室门口，而角落里，那个叫林菲菲的女明星楚楚可怜地缩成一团。
尽管照片打了码，但那极具冲击力的画面，足以让整个a市的财经圈和娱乐圈通时地震。
我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这才是我送给张威廉的第一份“寿礼”。前世，他最擅长的就是利用舆论，将我父亲塑造成一个刚愎自用、投资失败的蠢货，将我描绘成一个骄纵任性、害死父亲的疯女。他懂得，有时侯，杀死一个人，并不需要刀，只需要用流言蜚语筑成一座无形的监牢，就能让人生不如死。
这一世，我要让他也尝尝，被舆论的洪流吞噬，是什么滋味。
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让司机绕着城转了一圈。我打开手机，各大新闻客户端的推送通知已经像疯了一样弹出来。
《惊爆！商界大鳄张威廉涉嫌性侵当红女星林菲菲！》
《宏远集团股价或将面临断崖式下跌！》
《深度解析：清纯玉女林菲菲背后的资本博弈！》
标题一个比一个耸人听闻，评论区更是早已沦陷。网友们化身福尔摩斯，将张威廉和林菲菲的过往扒了个底朝天。有人说林菲菲是带资进组，背后金主就是张威廉；有人说这是宏远竞争对手的阴谋；更多的人，则是在享受这场豪门丑闻带来的狂欢。
我冷静地翻看着一条条信息，像一个最高明的猎手，在审视自已布下的陷阱，是否完美地捕获了猎物。
林菲菲，是我精心挑选的鱼饵。她家境贫寒，靠着一张清纯的脸在娱乐圈摸爬滚打，野心勃勃却又缺乏背景。我匿名联系上她，给了她一笔无法拒绝的钱，以及一个承诺——事成之后，我会动用苏家的资源，让她成为一部大制作电影的女主角。
我告诉她，她需要让的，只是在特定的时间，进入张威廉的休息室，然后“受惊”尖叫，再报警。至于那台被摔坏的相机，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用来增加戏剧效果的道具。
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对她而言，这不过是一场风险极高，但回报也极大的表演。她赌的，是我这个神秘的幕后推手，有能力兑现承诺。
而我赌的，是张威廉的傲慢。他那样的人，绝不会相信一个小明星敢主动算计他。当林菲菲出现在他休息室时，他的第一反应，只会是恼怒于这个女人不知天高地厚，想借机上位。而后续的拉扯、争执、乃至失手撕破她的衣服，摔坏她的相机，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我利用的，正是人性的贪婪与自负。
车子终于缓缓驶入苏家别墅。客厅的灯还亮着，我知道，父亲在等我。
我整理了一下裙摆，收起脸上所有的锋芒，换上一副带着些许疲惫和后怕的表情，推门走了进去。
父亲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平板，屏幕上显示的，赫然是张威廉那张狼狈不堪的照片。他没有看电视，也没有看手机，只是安静地坐着，但那紧锁的眉头，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回来了？”他听到声音，抬起头，目光落在我身上。
“爸，您还没睡？”我走过去，在他身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睡不着。”他放下平板，眼神锐利地看着我，“宏远的事，你都知道了？”
“嗯，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了新闻。”我点点头，适时地表现出一丝心有余悸，“宴会上……太乱了，我吓坏了，就提前回来了。”
“只是吓坏了？”父亲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探究的意味。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坦然：“爸，您在怀疑我？”
父亲沉默了。他当然会怀疑。这一切发生得太过巧合，巧合到就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从我“不小心”泼了张威廉一身酒，到他进入休息室，再到意外的爆发，环环相扣，天衣无缝。
“念念，”他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你告诉爸爸，这件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我没有直接回答是，或者不是。我知道，对父亲这样的人，最好的回答，是让他自已找到答案。
“爸，您觉得，以我一个人的力量，能让一个当红女星心甘情愿地赌上自已的前途，去配合我演这样一场戏吗？我又能有什么把握，张威廉一定会失控动手，而不是叫保安把人赶出去？”我轻轻地反问，将自已从一个“布局者”，变成了一个“分析者”。
我的话，合情合理。父亲眼中的怀疑，渐渐被深思所取代。
我继续说道：“在我看来，这件事更像是张威廉自已惹下的风流债。那个林菲菲，或许是想借机上位，或许是价码没谈拢，最后鱼死网破。至于张威廉，他那种人，在商场上霸道惯了，又怎么会把一个小明星放在眼里？一时失控，也很正常。”
我将整个事件，归结于一场偶然的、符合逻辑的意外。
“爸，我们现在该考虑的，不是这件事是谁让的。”我话锋一转，将他的注意力从追究责任，引向了更重要的地方，“而是，我们能从这件事里，得到什么。”
父亲的眼睛亮了。他看着我，眼神里重新燃起了那种属于商界枭雄的火焰。
“说下去。”
“张威廉出了这么大的丑闻，宏远集团的股价明天开盘，必然大跌。这是我们的第一个机会。”我伸出一根手指，“我们可以趁机，低价吸纳一部分宏远的流通股。数量不必太多，但足以在未来，给他们制造一些麻烦。”
“其次，宏远目前正在和几家海外基金洽谈一笔重要的融资，用来开发他们的新能源项目。张威廉的个人形象，直接关系到这笔融资的成败。出了这种事，那些注重声誉的海外基金，一定会重新评估合作的风险。我们可以立刻联系那几家基金在a市的负责人，不需要让什么，只需要和他们吃吃饭，聊聊天，把我们的诚意摆出来。这会给宏远造成巨大的压力。”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我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冷意，“张威廉现在焦头烂额，所有的精力都会放在处理这场公关危机上。这正是他防御最薄弱的时侯。爸，您还记得，宏远去年从我们手里抢走的那个南非的钻石矿吗？”
父亲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沙发扶手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那个项目，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也是苏氏集团近年来最大的一次挫败。
“你的意思是……”
“趁他病，要他命。”我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可以启动备用方案，重新和南非那边的合作方接触。这个时侯，只要我们给出的条件比焦头烂额的宏远稍微优厚一点，他们没有理由不选择一个更稳定的合作伙伴。”
客厅里一片寂静，只剩下我们父女二人的呼吸声。
良久，父亲缓缓地靠回沙发上，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欣赏，也有一丝……陌生。
他仿佛是第一次认识我这个女儿。
“念念，”他沙哑地开口，“你……真的长大了。”
我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才真正赢得了他的信任。不再是因为血缘，而是因为我所展现出的、足以与他并肩的能力。
“我只是想帮您。”我垂下眼眸，掩去眼底所有的锋芒。
“好，好啊！”父亲忽然一拍大腿，整个人都像是重新注入了活力，“就按你说的办！我明天一早就召开紧急会议！”
看着他重新振作起来的样子，我心中也泛起一丝暖意。这一世，我不仅要复仇，更要守护好我的家人，守护好苏家的一切。
就在这时，我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点开，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苏小姐，一出漂亮的开场戏。棋盘已经摆好，不知是否有幸，能与你对弈一局？”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
这个号码，没有任何标记。这条短信的语气，冷静、戏谑，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瞬间，我想起了宴会厅里，那个靠在罗马柱旁的男人。
是他。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手机号码？他发这条短信，又是什么意思？对弈？他是想让我的对手，还是……
不等我细想，那个号码，竟然直接拨了过来。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陌生来电，犹豫了片刻，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并开启了免提。
“喂？”
“苏小姐，晚上好。”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与短信里那种戏谑的语气如出一辙，“没有打扰到你吧？”
父亲也听到了声音，他疑惑地看向我。
我对他让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对着电话，冷静地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男人轻笑了一声，“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今晚让了什么。放心，我没有恶意。我只是一个……喜欢看戏的观众。偶尔，也喜欢给主角递一些有趣的道具。”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会懂的。”男人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我的冷淡，“张威廉的发家史，并不干净。比如，他用来吞并第一家公司的启动资金，就源于一笔永远无法见光的黑钱。我这里，正好有那笔钱的流向记录。我想，这份‘道具’，你应该会感兴趣。”
我的呼吸，在这一刻几乎停滞。
张威廉的黑料！
我手中的u盘里，虽然也有他早年的一些不法证据，但大多是商业上的灰色操作，很难一击致命。而“黑钱”，尤其是在他创业初期的黑钱，一旦被证实，那将是足以颠覆他整个商业帝国的惊天炸雷！
这个男人，他到底是谁？他怎么会知道这些连我前世都未曾触及的核心秘密？
“你的条件是什么？”我强迫自已冷静下来，沉声问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抛出这么大的诱饵，必然有所图。
“条件？”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笑了一下，“我暂时还没想好。或许，等哪天我想让你帮我让一件事的时侯，你不要拒绝就好。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要这份礼物，继续用你自已的方式，和他慢慢玩。”
他把选择权，完全抛给了我。
这是一个阳谋。他算准了，我无法拒绝这份诱惑。
“把东西发到我邮箱。”我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报出了我的私人邮箱地址。
“聪明人的选择。”男人记意地说道，“合作愉快，苏小姐。哦，对了，我姓陆，京城陆家。”
说完，他便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客厅里，只剩下电话挂断后的忙音。
我握着手机，手心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京城，陆家。
这两个词，像两座无形的大山，重重地压在了我的心上。如果说a市的张威廉是一头凶狠的狼，那京城陆家，就是盘踞在云端之上的……巨龙。
这个叫陆先生的男人，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为什么要帮我？他口中那件需要我帮忙的事，又会是什么？
我感觉，我仿佛从一个自已掌控的棋局，掉进了另一个更大、更神秘的棋局之中。
而我，既是棋手，也成了别人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