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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里,李锦舒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八岁那年,沈砚修踩着小板凳,踮着脚帮她够院墙上的海棠花,花瓣落在他肩头,回头冲她笑:
“阿舒,你要的花,我给你摘到啦!”
十岁那年,她在湖边摔了一跤,哭着不肯起来,沈砚修蹲下身,把自己最爱的玉佩塞到她手里:
“别哭了,这个给你就不疼了。”
十二岁那年,暴雨天她怕打雷,缩在床角发抖,沈砚修偷偷溜进她房间,抱着被子坐在她身边:
“阿舒别怕,我陪着你,雷不敢过来的。”
梦里的阳光暖得让人不想醒,可下一秒,画面突然碎成碎片。
那些温柔的笑脸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沈砚修阴沉的脸。
他眉头紧锁,眼底满是冰冷的厌恶。
下一秒,她猛地从梦中惊醒。
沈砚修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似乎正准备喂她。
李锦舒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沈砚修见状,动作顿了顿,将药碗放在床头:
“邪祟的事,我已经查清楚了,是月棠弄错了,误把你母亲的骨灰当成了邪祟。我已经惩罚过她了。”
李锦舒的喉咙发涩,好半天才挤出声音:“怎么罚的?”
“罚她今日少吃一顿饭。”沈砚修说得坦然,“你也知道,月棠像小孩子般贪吃,一顿饭不吃,对她来说已经是很严重的惩罚了。”
李锦舒猛然顿住,她看着他,眼前闪过梦里那个会为她摘花的少年。
两者的模样在她脑海里反复重叠,却怎么也对不上。
李锦舒忽然笑了,笑声里满是自嘲与苦涩。
良久,她回了声“嗯”,语气里没有半分波澜。
她的心彻底死了。
沈砚修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底莫名升起一丝慌张。
李锦舒的眼神是那么平静,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喉结动了动,沉默好久才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试探:
“再过三日便是中秋家宴,到时候你父亲会进宫咱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李锦舒听到“一家人”三个字时,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聚什么呢?再过几日,等父亲带着先帝诏书来,她与他沈砚修,再也不是一家人了。
她顿了顿,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接下来的时间,不知沈砚修是不是因为愧疚,竟一直守在她身边。
她不过随口提了句有些馋甜的,沈砚修便让人从宫外老字号铺子买来她儿时最爱的枣泥卷。
她不过咳嗽两声,沈砚修便亲自给她试太医院送来的汤药。
她夜里翻身被子掉落,沈砚修便起身走到床边,动作轻柔地为她掖好被角。
有次她起夜,看到他默默守在床前,与儿时她发烧,他搬小凳守在床头的身影重叠。
恍惚间,她竟生出一丝错觉。
难道沈砚修真的回心转意了?
直到这日,巫月棠忽然跌跌撞撞闯进她的寝宫。
只见她发髻散乱,脸上还挂着泪痕。
“母亲留给我的遗物被偷了!有人亲眼看见,是皇后宫里的人偷的!”